胜天半子(459)
“去崇州吧,总还是想去看看。”
陈京观了然地点了点头,起步朝阳武门走去,“那我最后托你办件事。”
“关于白禧?”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陈京观笑道,“那宅子风水不好,一个个都不得善终,你帮她们重新选块地方将人安顿好,缺银子的话和我讲。有句话你帮我送到,‘带着恨或许能让人有力气活下去,可我试过了,这条路不容易’。”
“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
陈京观笑着摆手,无所谓地耸肩道:“害了关策的是陈京观,管我陈景豫何事?再说了,我话和银子都送到了,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白禧没怪你,”莫汝安倏得开口,“她是没读过多少书,可她本就性子温良,再加之关策在旁时不时提点两句,白禧从没在官家太太的宴席上怯过场。她知道关策做过什么,也知道他会得到什么,她通情理。”
“她也不过二十?”
莫汝安叹了口气,“我去拿人的时候,正巧是她生辰,虚岁二十。”
陈京观想到了席英,不自觉软了声气,“她要是想继续待在阙州,你替她寻个铺子,我回去和席英说,她在阙州能照料些。”
“你也忘不掉关策最后那句话?”
陈京观没答,他这一路想到了很多关策告诉他的话,分不清真假,但字字锥心。那句“人该如茶清清白白”挂在他心里很久,久到他当初想要去利用萧祺桓时,第一个想到就时这句话。
可关策对白禧的遗言一出,陈京观想到的其实是他独自一个人往阙州跑的日子。
大雪漫天,冰雪刺骨,那时的温润签下认罪书,有没有想到陈京观会有那样的一天,如果她想到了,下笔之时会不会有些许犹豫?
陈京观只是希望少一个没有家的小孩,少一个自己,少一个江阮。
……
那天陈京观回到苏府时已近傍晚,他和莫汝安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路,那些因为他躲在西芥而无从知晓的故事被莫汝安以回忆的口吻讲述,有关关策,有关崇宁,有关萧霖。
莫汝安说话带着常年在刑部熏陶出的客观,有些字眼甚至带着冰冷,可陈京观知道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滚烫。这些话除却与自己说,莫汝安再也找不到能同他一起沉湎于过去的人了。
将莫汝安送到家,陈京观没走几步就到了苏府,却意外在院子里看到平芜。
平芜封了官后给自己置办了房产,嘴上说着是大了不能总和哥哥们腻在一起,实际上是因为晏清阁刚刚创立,他身上担子很重,忙活一夜也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势必会影响到其他人休息,索性搬了出去。
陈京观回去时看到他也站在院内,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搂住他的肩膀,将衣袖里莫汝安的请辞书顺手递给苏清晓。
“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剩下的应该都在信里。明日上朝他会亲自去向皇上请辞,你帮他说两句话?”
苏清晓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也没打开,一把揣进了怀里,“原封不动交给皇上。放不放他走我们说了不算,也不能说了算。”
陈京观愣了一瞬却不自觉勾起嘴角,苏清晓是比他更适合做官。
“哥你还是个大忙人啊,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我刚还想着阿姐都从崇明殿回来了,怎么还看不到你,正要出去找呢。”
平芜见两人的话说完了,连忙亲热地凑过去活跃气氛,陈京观瞧了席英一眼,眼神软了下来,“其实可以另寻个由头,大婚就一次,该属于你一个人。”
“只要该来的人都来,就够了,至于旁人在不在都无关紧要。”
席英话音刚落,感觉自己背在身后的手被苏清晓捏住了,他轻轻攥着她的手腕,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声音说:“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我不会因为春狩而敷衍了事。”
席英笑着应了声“好”,眼底笑意上浮,给她的双颊染上了些粉红。
当初决议将大婚放在春狩,是席英自己提的,苏清晓原本不同意,他不希望席英因为做了南魏的将军就丢了自己,可席英说正因为她是席英,她才要做一切她认为该做的事情,无谓人言。
不可否认席英受到了陈京观的影响,也受到了如今这身军服的影响,可这点滴间造就的她才是完整的她。她不想去否认过去留给她的印记,她只想在现在作出每一个从心的选择。
“你今天来是专门来蹭饭的?”
陈京观看眼前的两人卿卿我我,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扭过头,紧了紧握着平芜的胳膊,开口时语气却十分愉悦。
“有正事的。”
平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筒,陈京观看出那是平芜专门养来替他给陆栖野送信的信鸽腿上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