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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越山河(36)

作者: 易夕伊年 阅读记录

我能做的只有拍拍她的肩和背。她比我想象得更瘦,几乎能隔着布料摸到节节脊骨。

渐渐的,我的鼻子也变得酸涩。

越相逢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我向她讲述了妈妈的故事。

命运是个可恨的东西,它在赐予我们苦难的同时给了我们微弱的光芒,让我们感受到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却过早地收回了她们,并且给予她们相同的结局,让我们这些依然活着的人堕入更深的地狱。

妈妈,她的妈妈,我的妈妈,她们都是为了我们选择死亡。她们不愿成为拖累,不愿困住我们的未来。

她们从来不是累赘,而是希望啊!

她们死后,我们的生活有好一点吗?

我仍旧和他住在一起,他出钱替越相逢埋葬了她的妈妈,条件是仍旧嫁给他。

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相聚在一起,能改变的仍旧太少。

这就是命运吧。我们憎恶它、痛骂它,却无法逃开它。

因为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抛下一切远走,没有勇气舍下再看自己在乎的人一眼的机会。哪怕明知头上这顶大伞破败不堪,透过洞眼,能望见曦光。

哭一场吧,或笑一场。权当是祭奠。

她的眼睛肿了,我的也是。两对核桃彼此对视,明明长相毫不相似,内心的颤动比任何血亲都要深厚。

“我不想叫你小妈。”我鼓起勇气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她不该被束缚在这儿,被冠上服从于一个男人的称呼。

“好啊。”她答道,“那么,你就叫我阿姐好喽。”

在这一天,我有姐姐了。

-2009年7月5日-

今天是实验中学报名的日子。我没去成。

我被锁在阁楼上。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麻木。

经年的大梦终于破灭,方才从沟沟壑壑里捡回现实的碎片。

分裂出另一个站在世界之外的自己,冷眼看待一切。

他从来就不想让我去读书。他是所有人里最反对的那个。和读书有关的一切都是奶奶在管,上六年级那年,好几个同学辍学了。如果不是奶奶拦着,他也想把我带走。

那件事之后,都不一样了。

先前有妈妈教我,还有奶奶力排众议放我去考试,他几次为此和奶奶争吵,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我一个女孩,就该留在家里帮忙,然后早早嫁出去。

如同这山里所有女人的一生。

现在,奶奶不在了,妈妈也不在了,我的命运落入他一人手中。

像坠入深不见底的谷涧,我只有一次攀爬机会,而他有千百种办法阻止我,让我跌落回原点。

回到深山。

这些天来,他真的完全不知道我心中所想,看不出我对读书的渴望吗?

不,或许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任由希望发酵、膨胀,等待着时机,一举打散。

他烧掉了我的课本和录取通知书,只有藏在铁盒里的日记和妈妈的信没被发现。在阿姐来之前,他每次出去都要反锁大门,把现金和户口本带在身上。

我从前的一切遐想都寄托在一根渺茫的成功丝线上,以为依靠它,我就能起飞。现在,它断得彻底。

取而代之的是牢不可破的铁笼。

熄灭的未来,用火柴如何能照亮?

空想而已。

其实早该明白,但蒙昧能让人活下去。

或许我该庆幸,至少有饭吃,有水喝。

阿姐送饭时给我捎来了笔和纸,使我得以记录下这一切。

至少我的四肢完整,至少我的大脑清明。

人对生活的标准就是如此步步降低的吧。

活着吧。

活着吧。

-2009年7月6日-

阿姐半夜悄悄来看我,隔着门板低声问我还好吗。

我很好,至少我没让她也受到牵连。

是我主动走进了阁楼,也是我让她别去和他起冲突。

也算是……我对她新婚那夜不作为的赎罪吧。

我躺着狭窄的铁架床上,数着屋顶的木纹打发长夜。

脚边没有动过多少的饭菜飘着发酵的气味,狭窄的窗缝里间或钻进一缕风,搅起几片灰。闷热如重压在胸口的石头,使我丧失抖动手指的力气。

热力和绝望融化外在的所有,只剩腐烂的□□蠕动。

明天会怎样呢?

妈妈,我不是雨燕,我只是地里的蚯蚓。

穴居的生物看不见光芒。

第15章 温星河的日记(七)

-2027年6月18日-

“最近难得闲下来,不如出去走走吧。”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关山金口玉言。

正合我意。

分店的经营已经稳定下来,我又变回了闲人,关山顺利留校,下半年才正式任教,能空出很长一段假期。

不算上次看日出,我们的确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旅游过了。我都快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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