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45)
她缩回手,但被他死死捏住,重重地按压着。
于乔都要心软了,好不容易才正色道:“你自己去医院吧,开点药涂就好。”
池晏舟静了半晌,叹了口气,说:“我们乔乔真是狠心,哎哟,心脏好痛。”
可是他真的有心吗?
于乔不确定,但他吊儿郎当的神情中,偏偏又从眼神里流出一丝若隐若无的真切。
若是做戏,那也太真了。于乔甚至有些怨恨他,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
她不接他的话,但手却没有再动。目光落在他手上,她想起初见那次,他邀请她坐车下山,他递过来一条手帕。他的手很好看,修长匀称,连手背上青色的经络都让她喜欢。
而此时,他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伴随着殷红的、慢慢冒出的血珠,像藤蔓一般,顺着他的手背钻进于乔潮湿的心里。
她自己当然看不见,此刻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柔情,就像是用酒精去清洗伤口,看似涓涓细流,却是痛苦的。
挣扎良久,她终于败下阵来。
“我给你消下毒吧。”她抬眸。
墙壁死白色,她的脸色也是白的,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却藏了一汪清潭,照见的全是他的影子。
池晏舟拔出门锁上的铁丝,正准备跟她进屋。却不料她先一步进去,防贼似的,砰地关上了门。
第22章 鬼话 他死在你批的那块工地里
“于乔!”
池晏舟碰了一鼻子灰, 气得砸了一下门。
他这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又是受伤又是装可怜,她竟然耍他。
实在想骂人, 但他又忍住了。
毕竟大半夜的,扰邻就不好了。
于乔后背抵在门上,心有余悸, 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要是真放他进来, 又要同处一室, 想想就难熬。
她喘了一口气,对着门外道:“你自己去医院!”
“不去。”
“爱去不去!我睡觉去了!”
他们曾在这里渡过如胶似漆的夜,屋里的一切都有回忆。她以为自己只是有些虚荣,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便利,可是不知不觉间, 她介意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她好像爱上他了。
这是可怕的。
怀璧其罪。
他就如那块宝玉,她曾被照亮过, 也曾被宝玉的光芒伤了眼睛。
但她能怪他怨他吗?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阶层的人。豪车美酒佳肴钞票地位权势, 这些她一辈子挣破脑袋也够不上的冰山一角,只是他与生俱来, 唾手可得的。
她在意得要命的事情,对他而言, 根本微不足道。
这不能怪他。
反倒是她应该适可而止。
于乔缓缓坐在地上, 抱紧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眼前一片无尽的黑。
那一晚,她听见池晏舟走了。她靠着冷硬的防盗门,清醒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便出门准备去派出所报案。
山城宁静的清晨, 晨曦从楼房后面透过来,有小孩在奔跑,一边拍着手唱童谣: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白马,坐花轿/城门底下走一遭
越过小朋友们,于乔要往右边走去坐车。转角的早餐铺子,蒸笼热气腾腾,身材微胖的老板娘绑着围裙,从大锅里舀豆浆出来。
店门口的大树下,摆两张小方桌,有人手插在兜里,闲暇地坐着等。老板娘端出两碗豆浆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空气中有氤氲的豆制品香气,蒸腾的热气遮住他的下半张脸,显得眼睛更加深刻。那双温柔的眼,里面有星星点点的晨光,泛着桃花,正看向于乔。
池晏舟笑着对一旁的老板娘说:“看吧,我说我女朋友要来了。”
说话间,微风将他面前的热气吹散。柔和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眉间,嘴唇,他笑起来,实在惹眼。
他随意地将手拿出来,虚虚地捧在碗边,冲着于乔笑:“乔乔,快来救我,这里只收现金,老板娘还不许我赊账。”
语气懒懒散散,却笃定了她要心软。
深秋的清晨,寒冷却有暖阳。她曾狠狠心动过的人,坐在朴实无华的早餐铺子前,笑着等她。
当时,于乔心里蓦地冒出一句话来: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于乔垂下眼眸,隐起眸底的情绪,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瞥见他手背上只贴一个简单的创可贴,顿时心情烦躁:“别瞎搅蛮缠,浪费时间了。”
池晏舟又叫了一屉小笼包,一根油条,其他是茶叶蛋,小糍粑等等。他将豆浆推到她面前,说:“先吃点东西再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