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46)
他们一起吃过很多顿饭,大都是在高档餐厅或是私人会所,极少在这样一家简陋的小店。他坐在塑料凳子上,显得格格不入。
于乔动也不动,说:“池晏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的生活我理解不了,更不能融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好聚好散不好吗?”
一番话说得实在不客气了,她真的是去意已决。
池晏舟无奈叹气:“相识一场,一起吃顿早饭总可以吧。就算你再厌恶我,也得吃个散伙饭吧。”
于乔不说话,心里却觉得失落。豆浆是刚煮沸的,一口下去,烫得她心脏都缩了一下。
池晏舟拿起一个鸡蛋,轻轻在桌上敲一敲,慢条斯理地将鸡蛋壳一片片剥掉。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动作优雅,赏心悦目。
不多时,一颗剥好的鸡蛋就举在于乔面前,白嫩细滑,完美无瑕。
他的语气有些低,甚至带了丝讨好的意味,说:“还是第一次给你剥鸡蛋,以后也没这机会了,吃一个。”
于乔忍住难过,轻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池晏舟望着她,满眼神情,伸手握住她放在碗边的手:“当然是找你求和呀,不然我大老远的赶过来,又守了半夜,还能干什么。”
于乔不说话。
她的手冰冷,雪白,指甲是透明的粉,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他抓着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再将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让于乔莫名想起了古时候的击掌为誓。
“你什么意思?”于乔问。
“你以前给过我一把钥匙,我现在还你一把。那地方你去过,就在近郊,那边治安好,我不在你身边了,也好放心。”
“我不要!”于乔挣开他的手,将钥匙还给他。
她拉拢袖口,将手藏进袖子里去。
“你这儿住着实在不安全,要是昨晚我再晚一步怎么办?你是想吓死我吗?”
于乔垂眸,她知道,就算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吓死,顶多是伤心一阵子,又投入花花世界中。
她知道他骗她,但她还是不自主地去相信。
只是拉扯到最后,于乔还是没有收那把钥匙。
池晏舟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做到这份儿上,已是极限。久久没有成果,他也没有再痴缠,便离开了。
于乔一个人去了派出所,在报案时知晓一个消息,昨晚那名歹徒死了。
他在今天清早,已彻底消失,应是失足掉落进工地施模浇筑的混凝土中,被高速运转的搅拌泵打得肉浆,和着土石一起浇到了地底深处。
于乔听闻后,浑身发冷。
那个工地,她曾在牌桌上,听徐斌和傅峥提起过。正是徐斌向池晏舟托关系的那一个。
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她不愿相信。
若果真如她所想,那便是她引起的罪孽,她这一生都无法心安!
所以刚从派出所一出来,她便拨打了池晏舟的电话。
外面没有哪里安全,她将他约到了家里。
他刚敲门,便被她一把拉了进来。
池晏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问:“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于乔紧贴门框,拽住他的手腕,审问般地开口:“我问你,你昨晚到哪儿去了?”
她神情严肃,紧紧地盯着他,那架势像极了妻子盘问夜不归宿的丈夫。
池晏舟忽而笑了,说:“没去哪儿呀,你不是不许我进门吗,那么冷,我可是老老实实回酒店睡觉了。”
说着,捏着她的手指,碰了碰他的眼底。
“几天都没睡好了,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儿。”
于乔想了一下,也不打算再绕弯子,便直截了当地说了昨晚那个歹徒的情况。
“你老实跟我讲,这到底跟你有关系没?人可是死在你给徐斌批的那块地里!”她语气急切,带着明显的担忧。
池晏舟却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死在那块地就能证明是我干的吗?”
于乔完全没心情跟他斗嘴皮子,急得都快哭了:“你就跟我说这事儿到底跟你有关系没!”
池晏舟迟疑了几秒,说:“有。”
千百种情绪堵在于乔的心口,一时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子一软,便往地上滑落。
池晏舟赶紧抱住她的双臂,让她借力靠在自己的肩上。
“怎么这么不经吓啊。”他的嘴角勾了一丝笑,甚至还有一点点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于乔只觉得头发晕,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心里全是两个大字:
完了。
他拥紧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说:“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