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73)
他依旧去了于乔租的那套公寓,她的东西已经搬完了,房间空荡荡的。
她动作真快,心也是真狠,就这么决绝地走了,什么也没留下,连电话也打不通。
下定决心,完完全全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池晏舟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蓦然想起她还在山城时,有次生病了,他临时坐了廉价航班去看她。临走时,她给了他一把钥匙。那时他并不上心,回头就将钥匙扔给程诚,让他处理掉。
可是后来红眼航班也是坐了一趟又一趟,还常常深夜才到,清晨又离开,只为抱着她睡一觉。
在她身边,他的确好眠。
知道他要来,再晚她也等着。有次她问:“你怎么每次都敲门呀,多扰民,我不是给了你钥匙吗?自己开门呀。”
那时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没想到能搪塞过去,也做好了应对她追问甚至是生气的打算。
但她没有,反倒是换成了电子锁,让他把指纹录进去。
“这样你就不用带钥匙啦。”她笑眯眯地说。
而她现在租的这套公寓依旧是电子锁,他的手指一按上去,门自动就开了。
可是门里空无一人,看不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等他时昏昏欲睡的模样,看不见茶几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安眠茶。
这一刻,池晏舟知道,他的钥匙真的丢了。
……
处理完饭店的事情,于乔没有急着回山城。经营多年的老店已关掉,她自行切断了退路,如今回去,也受不了亲戚们的闲言碎语。
况且小茹留给她的房子还没出手。而且还未听说她的骨灰在那里,如果还没有安葬,于乔想把小茹带回家。
于乔便去了沈奕安家,更确切地说,是他曾经和小茹的一个住处。
那时于乔还不知道小茹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受了小茹的邀请,来这里找过她。
那时她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抱一只猫,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看见于乔来了,她很高兴,将猫扔地上,去取了两只水晶杯和一瓶酒。
她一边将红酒倒进杯子里,递给于乔,一边聊天。
这间房子布置得很华美,超高的挑空挂一串巨型的羽毛状的灯,一套深紫天鹅绒的蟒蛇高靠背沙发,几案是大理石和黄铜架子搭配黑色的镍饰面。客厅有一整面做成了酒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洋酒瓶。
“这个房子漂亮吧,我第一次进来时惊呆了,这么多酒,比我们店里还多,得卖多少钱呀。
我当时就想,要是能一辈子在这里就好了。”小茹坐沙发上,仰头对于乔笑。
光照在她的脸上很白,她抿了一口酒,红色的酒渍沾在唇上,像一滴血。
此时于乔来了,沈奕安正靠在一张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看电视。
客厅的装潢未变,只是开了暖气。沈奕安穿灰色真丝睡衣,脚上趿一双同色缎面拖鞋。跑来开门的是一个女孩,又乖巧地奔到沈奕安的腿边坐下。
于乔认识这个女孩——曾经在所谓的拍卖会上,作为一件展品,她被关在铁笼子里。
“我想把小茹带回去。”于乔开门见山道。
沈奕安的眼神似乎惊了一瞬。
“小茹不是死了吗?”
“我想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叶落归根,还是埋在老家比较好。”
“嗯。”沈奕安舒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了。彩色的荧屏上,放着一部喜剧电影,杀手在杀人之前,滑稽地念了一段圣经:
正义之路
被暴虐之恶人包围
以慈悲与善意为名引导弱者
念完之后,杀手火力全开,打出了番茄酱一样的血迹。
女孩伏在沈奕安腿上,眼睛一眨一眨的,也被电影吸引,不时还仰头和他讨论下剧情,发出嗤嗤的笑。
看了好一阵,沈奕安才想起似的,转过头来,问于乔:“你要她骨灰,找我干什么?”
沈奕安大概三十五六岁,据说靠着父辈的关系,涉猎多项生意,人脉极广。他长相英俊,鼻梁高挺,尤其一双丹凤眼,难怪很有女人缘。但他的嘴唇削薄,像含了一抹不屑的笑,怎么都显得冷血。
于乔想起小茹提到他时,眼里藏不住的光,说:“他对我很好。”
可是看着沈奕安冷漠的表情,于乔只觉得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你没存放她的骨灰?”于乔的语气冷静,但仍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