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晓月喉间甘腥,嘴里是她咬破的伤,她没解释,而是挤出声:“没有援军你就赢不了?当年你一个人抢着赢的时候怎么不喊我支援?那一场你说什么,你说你能赢一辈子……”
柳今一说:“别跟我提那一场。”
代晓月道:“不是你自己爱提吗?赢了就四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了胜仗!多风光啊,柳时纯,天授将星!别人夸你的话你一句都不辨,心里认了吧,所以飘得不成样子,往后怎么样?一场都没赢过。”
柳今一说:“我让你别跟我提那一场。”
代晓月冷笑:“我提怎么样,我不提你就能装死?外头说你的话你早该听听了,等过了三十你就是没用,还想赢,大将星,回头看看你打的仗,你输的比赢的多!”
骨牌再次“哐当”响,柳今一撞向代晓月,两个人当即翻打在一团,她们这哪里是朋友,分明是仇人!上头的辟邪娃娃剧烈摇晃,仿佛不知道该劝哪个。
这次换代晓月嘲讽:“戳你痛处了你不照样动手,刚刚装得人模狗样!听得了关口战败,听不了自己赢,不就是怕让人指着说吗?最后那场你碰见戎白/精锐,脑子里只想给自己打个翻身仗,敌我多寡都来不及看!我说你说错了吗?当年赢的那一场……”
“那一场、那一场!”柳今一突然拖起代晓月,像是失控,“我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赢过那一场!”
火星轰然被点爆了,代晓月的怒气直冲上来。她一头撞在柳今一脑门上,接着摁住柳今一的脸,照着脸就是几拳:“你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那一场你是什么?没有那一场你就是个臭要饭的!狻猊牌你拿了,金银山你躺了,输了你才开始嚷,全天底下的好事要不要都给你占了!”
她们在这打得尘土飞扬,没留神边上来了个尤风雨。尤风雨握着把炒黄豆,皱着眉围观:“你们两个不是将军吗?怎么打架跟个地痞流氓似的。”
柳今一被团素打得脾气上来了:“我不就是个地痞流氓吗!”
代晓月说:“你是要饭的,不要饭你就赢不了!过两天好日子就忘形,贱!”
尤风雨摸兜,掏出一把小纸画,一边看一边道:“她是要饭的,这我知道,墨画片上早写了,她以前还大字不识呢。”
柳今一抱头,躲在手臂底下喊:“尤风雨,我告诉你啊——”
代晓月冷冷道:“她刚进狻猊军的时候成天写鬼画符,还给廖帅写信,狗屁不通的,全是错字!”
尤风雨把“柳时纯”垫到最底下,拿起另外几张:“‘银钩月代团素’、‘不如归桑三娘’、‘踏赤练卫成雪’、‘问三关高叙言’、‘破百骑施琳琅’……”
她念的都是岜北十三参将的诨号和名字,有些是老军娘,已经换过代了。那些墨纸片堆起来,厚厚一沓,柳今一和代晓月逐渐都不动了,像是听痴了。
尤风雨道:“除了廖帅,我最喜欢的参将还有两个,一个就是破百骑施琳琅,她使陌刀的对吧?我老爹说陌刀最长有两丈呢。”
柳今一躺在地上,说:“你有眼光,整个大显只有几个陌刀将,施琳琅就是其中之一。陌刀么,断马刀,你知道她为什么叫‘破百骑’?因为她真的破过戎白人的百骑/精锐,是个顶厉害的女人。”
尤风雨嚼吧嚼吧黄豆:“这我也知道,我以前还跟别人讲这事呢,但是齐狗子兄弟俩不信,说是夸大了,施琳琅一个女人能拿得动陌刀才有鬼。”
“怎么拿不动,”柳今一抬手摁着自己腰侧的酒葫芦,“你告诉他们,施姐没从军的时候做过粗使丫鬟,那户人家是铁公鸡,克扣仆从的钱粮不说,还要把一个人当牛使。施姐十八岁就能单扛双轮轿,二十八岁入的狻猊军,如今三十四了,论臂力,岜北岜南还是无人能与她匹敌,她带的第五营就是大显最能打的陌刀营!你还喜欢谁?”
尤风雨慢吞吞翻着墨画片:“我不告诉你。”
柳今一望天,想起以前:“我最喜欢不如归桑三娘,她使银枪的,我以前跟着她,真是好风采,看她单枪匹马过千军,连个眉头也不皱一下。算算岁数,三娘也该四十五了。代团素,你最喜欢谁?”
代晓月气消了,沉默一会儿,道:“我最喜欢戏白珠许竹溪。”
尤风雨说:“啊,她是……是那个出身。”
代晓月淡淡道:“是,她是烟花行当出身,十三岁叫爹娘卖到了狐州府的妓院,十九岁才逃出来,在外头做过叫花子,直到二十五才入的狻猊军。我知道,外头的人都爱叫她卖笑娘,提到她的话总是不干不净,但我就是喜欢她。她使十字刃的,打仗很会消耗,不像有些人,只会蛮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