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狼女他没卖掉,一直藏在寄云县里。”刘逢生还赤着双目,“这事要真是我做的,我才不会留活口,可是孙务仁贪念极重,觉得那狼女样貌不凡,一定有大用,舍不得杀!他把她关在那地窖里,半年后又后悔了,便找了南宫老爷——他们熟!那南宫老爷也不是好东西,以前替孙务仁处理大货,知道该怎么解决。
“这事原本到这儿就结了,可偏就见鬼了,南宫老爷看过那狼女,也觉得能有大用,便叫自己的女婿,那陈什么六的龟胸,让他看守狼女。他们原定今年入秋,就是半个月前,原定那会儿要把狼女弄出州府,谁料南宫老爷早不死晚不死,就那会儿死了!这下真是倒了霉了,轮到我了。
“我实话告诉你,我知道这么多,全是因为半个月前,我收到孙务仁的信,他求我救救他,我寻思救了他,寄云县以后就算岜南的了,便告知他尽管去州府。他路上传信,给我陆续把这些事交代清楚了,我看了也慌,不怕别的,就怕朝廷因为这事疑心我勾结戎白,于是让孙务仁赶紧去投案,他一直没回音,我以为他跑了,便叫我的兵扮作死士过来打探消息。
“这一看更是说不清,孙务仁居然死了!恰逢我出行,在岜南又收到一封信,也不知是谁写的,恐吓我要栽赃。好么!这下全成我的错了,可是孙务仁死了,南宫老爷、陈小六都他大爷的死光了!没人能为我证明清白。这事关系到卖女人,中间,中间还掺杂了我跟山匪——我没勾结山匪!我也穷,平日里就跟他们做点私人买卖。
“那天吃酒,我喝糊涂了,如今想来,应该是被他们灌的,稀里糊涂就认了这件事,说孙务仁是被我害死的,这下给了山匪把柄。后来尤秋问要查案,我是向着他的,但他找来了你和代团素,这不完了?山匪见我发愁,就说他们有个法子,能为我摆清嫌疑,就是那把雁字造!我本以为有雁字造,你们就该怀疑山匪,怀疑朝州府,哪想最后还是落到了我这里!”
他说完,重重拍了下桌面,又看向柳今一:“至于你说的什么‘主子’,我屁都说不出来,因为压根儿就没有!就算有,你也该去问山匪,是他们设套叫我钻,我目下还真成了个垫刀的替死鬼!”
柳今一一直没打断他,似是沉思。她这会儿也不嘲讽了,神情正常:“那你那张‘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又是从哪来的?”
刘逢生道:“从臬司衙门搞的,为了拿你么,都这个关头了,有张纸能说得过去不就行了。”
“这案子九连环似的,精彩,”柳今一看门口,“你这么哗啦啦交代一通,我也记不住,叫个书吏进来记好,明早见到思老直接递给她。你放心,思老比我聪明,冤不着你。”
刘逢生踢开地上的烛台:“这鸟县有个逑的书吏,我赶那么急,一个通文墨的也没带。”
柳今一说:“找代团素,她识字。”
刘逢生道:“这就不合章程了。”
“这破案子不完了吗?我判你无辜,”柳今一收起手臂,微微俯身,笑说,“你要怕州府那头说不过去,明早咱们再对一遍供词。今晚能放人吧?”
“放不了啊,你以为我是你,我高低还算个军门,竺思老来之前你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刘逢生搓把几下脸,指着刀疤,“你瞧着这道疤没有?以前可没有,你知道是谁留的吗?”
柳今一说:“不是我就行了。”
刘逢生笑了,他笑起来颇为狰狞,又踢一脚烛台:“你最没劲!行,柳时纯,咱们说开了,明早见了思老……”
柳今一道:“我就原话告诉她,你也是稀里糊涂被牵扯进来的。”
刘逢生说:“就冲你这句话,我今晚叫人备两碗烧肉给你。你那酒葫芦,我一会儿也还你,灌满还你,你喝了,咱俩就在这案子里没仇了。”
他出门,柳今一又靠回椅背。外头的脚步声来回,都是轮值的军士,她一脚踩着地面,把椅子往后仰,就这么轻轻摇着。
墙上忽然“咚、咚”地响。
柳今一说:“这墙薄得跟纸似的,你可别砸塌了。”
墙那边的人“嗯”、“嗯”。
“嘴还给你堵上了,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柳今一停下摇晃,“你要是早点都说了不就没这后续了?”
那人终于挣开布条,哭道:“我们尤风雨——”
柳今一说:“好着呢。”
尤秋问抽泣:“天爷!可叫他们对着我一顿痛揍。柳时纯,你可别犯傻,那刘军门的话信不得!”
柳今一叹气:“你还是跪那求求神佛吧。”
尤秋问道:“都这会儿了,我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