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尊世界喜欢肌肉男有什么错(207)+番外
别处仍是炎炎夏日的七月,长丰县已然寒风凛冽,就算穿了带着厚棉的袄子,也会冻得瑟瑟发抖。
傅容安就这样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单衣长袍,带着自己的副官等在寒风中,就是为了迎接杜承礼这个七品芝麻小官。
“县令大人。”她一见到杜承礼,就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我来接县令大人。”
杜承礼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她一手牵着自己年纪尚小的嫡女,站在马车前面,看着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笑意的傅容安的时候,是想哭的。
无数次,曾经无数次,因为束脩不够而被罚站在寒风中的小小杜承礼,在迈着没有知觉的腿脚往回走的时候,是那样希望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能够站在书院的门口等她,同她说一句:“我来接我们家承礼。”
可惜,从来没有过。
少年时没有,长大了更是没有。
长丰县的日子清苦异常,不过一个冬日,杜承礼的手脚就生了怎么也好不了的冻疮,又疼又痒,还经常开裂流脓。
可杜承礼不觉得辛苦,反而快活异常。
从前的日子就像是在浓重的噩梦当中,到了长丰县,她才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快活,什么是挚友。
她与休沐的傅容安一块在酒肆喝酒,喝得醉醺醺地趴倒在破旧的木案之上吟诗之时,还能够听见清醒的傅容安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承礼。”她说,“你比刚来长丰县之时,爱笑了许多。”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可命运从来不曾怜惜过杜承礼,她的自由结束在桓文十四年的冬日里。
那年长丰县的风雪格外大,杜承礼唯一的女儿高烧不退,呕吐不止,看遍了长丰县的医馆,竟也寻不出一个能够治疗的人来。
杜承礼匆匆书信,快马加鞭送到盛雪城傅容安手中,傅容安带着军医漏夜而来,几服药下去,总算退了高烧。
“小娘子的病情不容乐观。”那军医道,“长丰县苦寒,最好能送到暖和的地方将养,否则时日无多。”
杜承礼在书房枯坐整夜,翌日做了决定,等女儿的病养得好一些以后,就让自己的夫郎带着回家乡将养。
可惜,杜承礼女儿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终是在开春的时候撒手人寰。
杜承礼的夫郎在女儿的灵柩面前,双指一并,指着她的鼻子唾骂道:“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人,若不是你来这苦寒之地任职,女儿又怎么会得病丢了性命!”
“杜承礼。”他字字泣血道,“这都是你的错!”
女儿头七过后,她的夫郎与她和离,回了老家。
她这县令也不想做了,堆积的案子也不想看了,就算有人敲登闻鼓,她都视若无睹,日日夜夜就只知道关在寝房中买醉。
那些日子,忙碌如傅容安,只要一到休沐就会往返于县衙与盛雪城之间来看她,安慰她。
杜承礼躺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看着明河共影的沉沉天幕,问坐在一旁的傅容安道:“圣人将我放置在这长丰县做县令考验也已有三年了,难道还不够么?”
傅容安仰天灌了一口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杜承礼的那些自欺欺人皆不攻自破。
什么考验,什么看重,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都是骗人的。
所以,当那位大人派人找到他,许诺她陇州司马一职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是找个人去打开城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城内有这么多训练有素的步卒,云血军又在几日的距离外,随时都能支援,能出什么大事?
桓文十五年冬,盛雪城城破。
蛮人整整劫掠了三日,云血军才姗姗来迟,一夜时间便收复了整座城池。
杜承礼心急如焚地等待在盛雪城外,在收复城池的第一时间就带人入了城,随即便在在本该挂着牌匾的城楼之上,看见了战亡的傅容安。
她披头散发,满脸脏污,下半截身体空空荡荡,如一缕幽魂,随风飘荡。
杜承礼看着她,看着她手臂上的玄甲,看着她无力地垂落在一旁的手臂,看着她满是黑色血痂的脸,想起了曾经鲜活的她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会露出怎样灿烂温柔的笑意。
七年来,几回魂梦,梦中都是言笑晏晏的傅容安。
“承礼。”她说,“承礼,我来接你了。”
杜承礼眼睛一眨,眼眶中却始终只聚起一点氤氲。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缺水分了,怎么也没办法流下一滴眼泪来。
她看着面前的白若松,只觉喉间酸涩异常,有什么东西死死堵在了气管中,让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承礼?”白若松摸着她眼角的一点湿润,轻笑道,“看见我,会令你这般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