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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镖局(298)+番外

“今日养伤,明日就回去看守九鼎,不可再耽搁。”

帝俊留下这句话便决绝离去,没再多看一眼,从头到尾竟似完全不顾及主仆情面。

他想杀了这人的心从没如此强烈过,但是相比于报复,他更在意的是倒在雪地里的少女。

一百鞭刑,还是由阵法师之首亲自行刑,若非天狗一族体魄强大,恐怕早就殒命。

他过去将少女抱起来,想用体温温暖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他消失,使你不再受制于人。”

一摇愣了一下,立刻摇头,紧紧回握住他手,“江南渡,你不懂,我主人没错,这次错的是我。”

他的确不懂,也不愿去懂。

“你与他朝夕相处多年,他却如此凉薄待你,为何还要为其效命。”

一摇躺在他怀里,仰面看着飘雪的天空,眼睛睁得大大的,相比于往日的无忧无虑,那双澄澈的黑眸此时却多了一分凝重。

半晌,才听她轻声道:“在其位谋其职,主人并非凉薄,而是心有大爱。大爱无情,我们身负异能,被尊为神明,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么?

他不觉得。

万物皆有自身命数,存亡有常,根本不需要一个救世主。纵使他手握力量,也只想对自己在意的人好。

“倘若你认主的人是我……”他压抑着情绪,却也只说出半句。

倘若你认主的是我,一定不会这般待你。

他手中若有长鞭,永远不会挥向她。

他会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让她永远无忧喜乐。

可是怀中少女已经闭上眼,昏睡了过去,自然也就听不到他的诉说衷肠。

他抱起她离开了狄山,雪山在他身后崩塌,掩盖了一切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他没有回头看哪怕是一眼,不在乎,也不动容。仿佛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只剩怀中被他小心呵护着的少女。

……

从这件事以后,一摇来钟山的次数明显少了,即使偶尔来看望他,也只是坐小半个时辰就走。

当年那个喜欢在悬崖边跑来跑去的小天狗已不复存在,她变得很安静,常常撑着下巴坐在悬崖边出神,眉眼寥落,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从不怕守候,有的时候她发呆,他就安静在一旁陪着,或是以人形,或是以真身。不打扰她,也不离开她。

钟山后的悬崖逐渐成了禁地,狰族上下几乎都已经默认,那里除了主人,就只有那只负责看守九鼎的天狗可以去。

十数年如一日的陪伴,于凡人来说是长久的光阴,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寿命漫长的九州灵物来说,也只是弹指一瞬。

少女日渐变得亭亭玉立,褪去了稚嫩的娃娃脸,出落成唇红齿白的秀丽模样。她和帝俊一样喜穿白袍,双丫髻拆下来,改用了发簪,更添出尘风姿。

他不懂什么是美貌,只是每次她再来钟山找他时,发现那些年轻的狰族后生们总是看直了眼。

他莫名气恼,开辟了单独的山路,从山门直通悬崖边,设置了机关,唯有她一人能走通。

这天她来,他发现她手中多了三枚龟甲。

“这是什么?”他这段时间常看她手里把玩此物。

“主人送我的成年生辰礼。”她垂眸将三枚龟甲轻轻抛开,任其散落于地,似在以此占卜吉凶。

果然,只有是那人相赠,才会如此珍重。

他眸色晦暗,满心想的都是寻个机会,将那三枚碍眼的龟壳毁了。

谁知这时却听她自言自语:“主人难道就是对的吗?”

他微微错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十余年间,破天荒第一次听见她表达对那人的质疑。

他不禁卑劣地想,果然还是日久见人心,她终究醒悟那人并非伪装那般完美。

可是这样的窃喜并没有持续,因为她又是很久没再来找他了。

他心中担忧,便去寻她,却远远看见她坐在一个九鼎下发呆。

她正看着九鼎上的人间万象,专注出神,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也不打扰,只要看见她安然无恙,他也就放心,安静地守候在她身边,从白天到黑夜,就这样持续了十余日。

终于,这日东方既白,晨光微露之时,好似化为一尊石像的少女忽然动了,她高高抛起手中三枚龟甲,以她从未有过的虔诚姿态闭目祷告。

那日看过她以龟甲占卜,他已略通其中关窍,远远看着那龟甲情状,知道她这是卜出了一个大凶的结果。

她盯着那三枚龟甲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忽然长叹出一口气,这才转身,乍然看见他,吓了一跳。

“江南渡,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没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