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116)
翌日,谢晗抱着小公子在花园散步。
李松和高彦如神兵天降,却不是来解救他的。他看见李松佩剑上的红丝坠子晃啊晃,像是要晃进他心里。
“给我。”高彦突然抢过孩子,襁褓里传出细弱的哭声。
谢晗下意识地去夺,却被李松扣住腰,按在朱漆柱上动弹不得。李松的唇贴着他耳垂,气息温热:“王盛书房有北戎密件,找到前,别让他起疑。”
后来,谢晗抱着调包的襁褓回来,只是孩子已换成一个棉娃娃。棉娃娃内里藏着炸药,沉甸甸的,像是压在他心上。
他抱着“孩子”进屋时,王盛正笑着逗弄摇篮。他笑得像个好父亲,声音温柔得让人发冷:“他睡着了吗?”
谢晗抬头,正对上王盛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有一瞬间的精光,让他血液凝固。他甚至觉得,该是暴露了。可下一秒,王盛只是笑着将“孩子”放回摇篮,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你身上有股味道。”
他的鼻尖几乎贴上谢晗的颈侧,呼吸灼热:“像……火药。”最后两个字化作热气呵在耳畔。
谢晗这才意识到,王盛醉得厉害,满身酒气混着血腥味——是刚处置过不听话的下属。
那天夜里,谢晗听见爆炸声时,正心神不宁地给廊下的画眉添水。鸟食撒了一地,有几粒滚进血泊里,染红了一片青砖。
……
缇帅府书房,李松再次不请自来。
“原来缇帅是真想我替你更衣。”
李松的手指刚碰到谢晗的衣带,就被狠狠攥住。
“殿下倒是殷勤。”谢晗冷笑,“王夫人昨日还同我说……”他忽然贴近,鼻尖几乎碰上李松的,“她家小儿已经上学了。”
李松的瞳孔猛地收缩。谢晗趁机将他反压在书案上,砚台翻倒,墨汁浸透了太子的蟒袍。
“那夜……”谢晗俯身,发梢扫过李松绷紧的颈线,“王盛摸进我房里时,殿下是不是就站在窗外?”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听着?看着?”
太子的手突然掐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你当时分明醒着。”
“所以真是你亲手把我送出去的?”谢晗的指甲陷进李松肩头,在锦缎上勾出丝来。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两人纠缠的身影,也照亮案角那本悬丝录——上面谢晗的笔迹遒劲刺眼。
李松突然翻身将他按在满地公文上,玉带钩硌得谢晗生疼:“我再说一遍,我绝没有将你送过人!”
谢晗站起身,气愤得声音发抖:“所以你是故意的吧?为了太子位,你可以随意把我……”话没说完,他的唇已经被李屿淮的吻堵住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纸上,谢晗恍惚间又听见那夜的爆炸声。李松的手还掐在他腰上,疼得他直抽气。
他突然想起那个夜晚——他把王盛踢下他的床榻时,窗外确实有个黑影。
“原来……”谢晗喘着粗气笑了,“那晚殿下是在看戏啊。”
李松的手突然松了力道,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腰侧的淤青。外头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太子眼里翻涌的情绪——那哪是什么冷静自持,分明是压抑多年的疯劲。
谢晗突然觉得可笑。
他梦见那场景时,以为李松是在监视他,现在才看懂那目光里藏着的,是恨不得把人拆吃入骨的占有欲。
“疼吗?”李松突然问,手指抚过他腰间旧伤。谢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雨下得更大了,像要把整个京城淹没。
第47章
谢晗不想再纠结李松将他送人之事, 翻着那本《悬丝录》,一行字迹猛地扎进眼里——他手指一顿,呼吸都跟着滞了滞。
那是他六年前写下的:”江南饿殍千里, 周会以沙充米”。
记忆像被撕开的旧伤。那年越州大旱,饿殍遍野。朝廷拨的赈灾粮到了百姓手里,竟掺了半袋沙子。他亲眼见过饥民从粥里筛出沙石, 孩子们饿得啃树皮,喉咙都刮出血。
当时他连夜写了奏本, 可李松正忙着和李柘斗法,哪有心思管这些。送去的折子不是被原样退回,就是扔在炭盆里烧了。现在想来,那烧掉的何止是奏章。
谢晗合上册子,指节发白。六年了,该有人为那些饿死的冤魂讨个说法了。
随后, 他又按照悬丝录上的线索, 找到了越州粮仓抄出来的底单。
谢晗翻着底单, 冷笑一声。这周会倒是官运亨通,从越州那个穷地方一路爬到了京城提督的位置,如今更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
也好,省得他跑一趟越州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周府门前的青石板上。
谢晗大步走过庭院,靴子踩进水洼, 溅起的泥点子沾湿了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