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150)
才能什么?李松没有说下去。
但云焰知道,那个在兰息寺禅房里瑟瑟发抖的十四岁少年,至今仍在殿下的噩梦里徘徊。
第二日,云焰踏入谢晗的书房,身后跟着两名侍从,抬着一只紫檀木匣。
谢晗抬眸,目光冷淡:“云大人有何贵干?”
云焰挥手示意侍从退下,亲自打开木匣,取出一卷地契,推到谢晗面前:“殿下赐您山庄一座,名’栖梧‘,依山傍水,景致极佳。”
谢晗扫了一眼,不动声色:“无功不受禄。”
云焰笑了笑:“殿下说,您近日查白阳会辛苦,可暂住山庄休养,政务不必操心。”
谢晗指尖一顿,抬眼看他:“殿下呢?”
云焰意味深长道:“殿下将以御使身份出使北戎,探望病重的赛罕大汗,董庭随行护卫。”
“北戎……”谢晗眯起眼睛。
李松选在这个时机出使,绝非巧合。兰息寺的旧事,拢青的下落,方琪的密信——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太子要去灭口。
“他什么时候回来?”谢晗问。
“约莫……两个月后。”
谢晗眸色微暗。两个月?他在心底冷笑一声。
李松倒是出息了,从前在京城时三天两头就要找借口来锦衣卫衙门晃一圈,如今竟能狠下心两个月不见他。
“两个月不见我,殿下倒是放心。”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
谢晗想起从前李松那些拙劣的借口——什么奏章批阅有疑,什么边境军报需议,甚至不惜装病也要召他入宫。如今倒好,为了个拢青,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在李松心里,那个小沙弥的分量比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还要重。也是,毕竟拢青握着的可是能要了李松性命的把柄,而他谢晗……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旧人罢了。
“谢大人?”云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谢晗敛了神色,淡淡道:“替我谢过殿下美意。”他看了眼那座山庄的地契,突然觉得那精美的亭台楼阁像极了一座华丽的囚笼。李松这是要把他圈养起来,好安心去北戎杀人灭口呢。
云焰盯着他,忽然压低声音:“谢指挥使,殿下待您不薄。这山庄,您便是养十个男宠,殿下也不会过问。”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比如……牧飞?”
谢晗眼神骤冷。
云焰继续道:“可您为何偏要与方琪联络?殿下知道了,很不高兴。”
谢晗闻言险些笑出声来。那男人既然知道方琪将拢青带去了北戎,又怎会不知他与方琪早已和离?这般装模作样地吃醋,倒像是戏文里那些拈酸吃醋的闺阁妇人。
谢晗缓缓站起身,“云大人今日来,是代殿下兴师问罪?”
云焰摇头,语气忽然缓和:“殿下只是希望您安分些。”他指了指地契,“这山庄,是补偿,也是警告。”
谢晗盯着那卷地契,忽而一笑,笑意凉薄:“替我谢过殿下。”
云焰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待云焰走后,谢晗静立良久,忽而一把抓起地契,狠狠掷向墙角。
“备马。”谢晗扬声,“传令北镇抚司,本官要离京查办白阳会一案。即日启程。”
既然李松要北上灭口,那他便要赶在李松之前,将那个能证明一切的小沙弥安全带回来。
……
北上的官道被烈日烤得发烫,谢晗的马车在滚滚热浪中艰难前行。
车内闷热难当,谢晗松开领口。
自京城出发已有七日,他日夜兼程,却始终追不上前方那支扬着玄色旌旗的仪仗——那个男人总是这样,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来时搅乱一池春水,走时连片云彩都不留下。
“大人,前头山路狭窄,怕是要慢些走了。”车夫隔着帘子禀报。
谢晗掀开车窗,远处群山如墨,唯有官道两侧的梧桐树上系着的红布条在风中狂舞,那是边关驿卒留下的标记。
谢晗的目光在那些红布条上逡巡,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太熟悉这些边关暗记——最新系上的红布条边缘还保持着鲜亮的色泽,约莫三四日的光景,正是李松仪仗经过的时间。
“三四天……”他低声自语,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以太子仪仗的正常行进速度,此刻最多该到雁门关,可看这标记的位置,李松分明是在日夜兼程地赶路。
能让这位向来从容的太子如此急迫的,除了那个能证明他真实身份的小沙弥拢青,还能有谁?
谢晗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北戎王庭龙潭虎穴,李松却甘愿以身犯险,只为除掉一个证人。这份决绝让他既心惊又……莫名酸涩。
更令他不安的是西且弥的那桩旧事,李松为了他,在西且弥亲手斩杀了北戎大汗唯一的继承人罗拉王子。此事若被北戎知晓,他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