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232)
“你知道吗?”李松突然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在弥勒国那些年,我这个做兄长的整日耀武扬威,把李桢当傻子一样戏弄。”
在弥勒国的青瓦高墙内,李松的张扬跋扈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他最爱把李桢新研制的火器随手丢进莲池,看着水中腾起的白烟模糊了弟弟平静的面容。
可李桢从不动怒。
他只是静静站在廊下,看着兄长耀武扬威的背影,眼底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李松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知道我在朝堂上犯的每一个错,知道我那些愚蠢的把戏……可他宁愿装傻充愣,也不愿插手这些纷争。”
夜深人静时,李桢总在偏院摆弄他的机括。
烛火映着他专注的侧脸,手指灵活地组装着各种精巧的部件。
有次李松醉酒闯进来,看见弟弟手腕上被火药灼伤的疤痕,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明明可以轻易揭穿我的把戏……”李松苦笑着摇头,“却选择在一旁静静看着,看我这个兄长犯傻。”
……
七年前那个春夜,长安城的灯火映红了半边天。
两位锦衣少年混在商队里进了皇城,正是乔装赴宴的李松与李桢。
宫宴上,李松将琉璃盏砸向奏错音的乐师:“这等技艺也配给本公子助兴?”
白玉阶下,白阳会的刺客们交换着眼色,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成璧那夜正在偏殿巡视。
转角处撞见楚毅,宫灯“咣当”落地。
楚毅望着这张俊秀的脸,呼吸骤然一滞。
白阳会密室内,烛火将顾晖阴鸷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枯瘦的手指碾碎密报,冷笑道:“李松这等暴虐之徒,若登上帝位,天下苍生何以存活?”
他唤来成璧,将军令状推到他面前。
“三日后宫宴,那两个商人之子会来。杀了穿靛蓝锦袍的那个。”他忽然压低声音,“记住,要让他死在太液池里。”
成璧接过军令状时,顾晖又道:“这是你为天下苍生做的第一件善事。”
三更时分,成璧看着醉醺醺的“商人之子”踉跄走向回廊。
匕首刺入后背时,少年惊愕的回眸里,“你敢……”
成璧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谁,脸都没看清楚。他只当是个跋扈的富家公子,将尸体沉入太液池后便转身离去。
假山后的阴影里,章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月光下,他看清了那块沉入水底的龙纹玉佩,也认出了那张苍白的脸,那分明是夏国的皇九子李松,皇帝钦定的继位人。
冷汗浸透了官服。
章涛在原地僵立良久,最终颤抖着挪动脚步。
他想着明日自会有人发现尸首,这事与他无关。可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慌乱中踢落了块山石入水。
“咚”的一声闷响,惊得他落荒而逃。
李松的死讯如同沉入太液池的石子,在深宫中未激起半点涟漪。
章涛却在府中辗转难眠,案几上的烛台被他反复点燃又掐灭,直到东方既白。
这个懦弱的文官终究抵不住良心的啃噬,趁着晨雾未散时叩响了楚毅的府门。
“大人!出大事了!”章涛的声音打着颤,冷汗浸透了衣领,“是……是成璧……”
楚毅手中的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案几被撞得摇晃,那个让他心动的美貌少年,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分毫。
可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更深露重时,楚毅单膝跪在李桢寝殿外的石阶上,声音压得极低:“十殿下,老臣恳请您以李松的身份出席大典。”
“楚大人,”李桢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毅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陛下……从未正眼看过十殿下。即便您明日暴毙,朝堂上下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他喉结滚动,“但九殿下若死,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李桢忽然轻笑出声。“所以,在楚大人眼里,本宫这条命,就这般不值钱?”
“老臣……愿以性命担保成璧平安。”
“楚大人,”李桢的声音透过门扉,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此番进京只为采购军械,从未想过要留下。”
楚毅的指节在石板上扣得更紧:“可若九殿下遇害之事败露……”
“李柘的人正等着抓李松的把柄。”李桢轻轻摩挲着未完工的机括零件,“若我顶着李松的身份留下,明日朝堂上就会多一具尸体。”
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楚毅的肩甲上。他突然重重叩首:“殿下,求您救救成璧吧……”
殿内传来一声轻响,李桢放下手中的机括零件:“成璧到底是谁?值得本宫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