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400)
秦诏得逞地笑,又说:“眼见我将亡国,日后,再也没有我这个秦王了,你不会嫌弃我吧?再者,燕珩,你说,我去祭祖,是祭先祖父吗?我也没祖可祭了——若叫秦国的祖先知道,他们恐怕要跟我翻脸。”
燕珩复又走回案前,怀中抱着这小子坐下去:“谁说没有你这个秦王了?”
秦诏笑道:“连秦国都没了,哪里还有秦王?——你要给我块封地吗?”
燕珩轻轻地拍他的后背:“胡说。”
秦诏没明白那话什么意思,便去寻他的眼睛。还不等开口问,燕珩便转过凤眸来,意味深长地看他:“你仍做你的秦王——寡人并不打算,改国号。”
秦诏都惊了:“燕珩,为何?”
“天下初定,诸事平息,百姓方才适应做秦民,眼下为了一个国号、名字,改来换去,倒没必要。”燕珩点了点他的唇:“我儿四海征战,怎么不算功劳一件呢?”
秦诏甚至来不及惊讶,便听到下一句,那更令人震颤和沸腾的“情话”。
燕珩望着他,微微一笑:“寡人便给你个机会,将你这千古功名,与寡人的名字,绑在一起,可好?”
秦诏愣在那儿。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逆流,涌在头顶上。
燕珩,要给他什么?
竟给他一些帝王天子的荣光,仿佛梦幻似的,用权柄和真心来爱他。
秦诏激动的手忍不住摸他嘴唇,跟着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他仿佛是害怕,又好像是狂喜。
从燕珩口中说出来时,分明是那样平静的一句话,传到他耳朵里,却仿佛鼓擂一样。那句话,比“我爱你”还要沉。
纵千百年后,也依旧响彻中原——要无数子民后代,来瞻仰他二人的情分。
【将你这千古功名,与寡人的名字,绑在一起。】
第120章 日渐染
那祭祖的大旗, 便挂着“秦”和“燕”。
四海传颂天子仁德,以德行感化了秦王。只有燕珩自己知道,秦诏的暴戾最后都用在了什么地方。除了清戒的这一个月, 他都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
仿佛泄洪的闸,秦诏那压制了许多年的爱欲涌上来, 实在过于疯狂。
凤鸣宫的灯火,总要奄奄一息到天亮。
燕珩竟也开始后悔, 当日不该喂这狼子吃那么多汤药。如若不然, 岂能叫他这样多的火,滚烫地翻腾在肺腑中?远的不必多说, 眼下,秦诏只要一看见他, 就两眼放光。
秦诏怔怔:“燕珩,你还是那样美。”
燕珩轻咳一声,“放肆。”
秦诏是来接他上轿的。
两人一身华衣锦服, 制式不同, 然而颜色相近。秦诏配冠,燕珩饰帝王冕旒。赤金帝王袍挂在两人身上, 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气势和风度来。
一个威严脱俗, 清高绝尘。
一个霸道冷厉、满身杀意。
连仆从们都不敢多看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秦王只有在凤鸣宫里才满脸堆笑,这会儿沉下脸来,倒比天子还冷三分,战场上挥刀日久,那杀意便散不去了。
秦诏单膝跪地,请他踩着自己上轿。
而后,竟不顾礼俗, 紧随其后,兀自钻进燕珩轿子里。
仆从们听见里头传来一句含着笑意的“滚下去”,然而却不见秦王出来。片刻后,大家只瞧见一只手掀开轿帘探出来,轻拨两下,示意起轿。
德福失笑,扬声唤起轿。
燕珩不悦:“秦王失礼,有轿子不坐,为何过来与寡人挤着?”
“天子饶我一回,叫我伴着您一同去吧。路程远一些,这一路没人做伴,岂不是无聊?再者,我顾念您的安危,须得近身……哦不,贴身护着您,才好。”
燕珩都被他气笑了:“毫无风仪。”
秦诏并不在乎风仪,他只在乎能不能和燕珩贴得更近一些。
他问燕珩:“待会儿,咱们是先去祭拜父王呢,还是先去祭拜母后呢?”
燕珩挑眉,露出好笑的神情,似乎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秦诏小声解释道:“你父王,也是我父王嘛……咱们都成婚了,我总不好叫他先祖父吧?”而后他又说:“叫你祭拜秦厉未免强人所难……你就同我见一见,我母后便好了……”
燕珩哼笑:“天子祭祖,怎会祭你秦家的祖?”
秦诏去牵他的手:“这话说得生分,咱们二人成了婚,哪里有什么秦燕之分,往日里,连你我之分都没了。”
燕珩狐疑看他,总觉得“你我之分”有点下流的意思。
但秦诏浑然不觉:“燕珩,你不知道,我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咱们二人成了婚,我想让她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