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五(70)CP
他看向走廊尽处,似乎在打量是否有人跟随,片刻,才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单手撑着门框,没有让林湛进去的意思:“是谁告诉你这里的地址?半夜十二点来我家,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两个选择。我打120把你拉走,或者让我帮你看病。”
“哦?这么主动。我记得有人之前才跟我吵了一架,说死也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这才几天,就忘了?”
“伤口感染的后果非常严重。如果你想未来两周都躺在住院部,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走。”
医生在伤患面前有着压倒性的统治力,林湛上前半步,用冰凉的二指按住谢辞的侧颈动脉,起了薄雾的镜片依旧掩不住冷静果决:“谢辞。再犹豫下去,你就只剩一个选择了。”
“120?”
谢辞忍不住笑。
林湛皱眉:“你怀疑我的判断?”
“哪敢啊。只不过,时隔几年又看见兔子咬人,有点怀念。”
“……什么?”
“我是说,大晚上的,120 太吵人了,想想就麻烦。算了,进来吧,别嫌家里乱。”
谢辞终于从阴影中踏出半步。他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薄红,神色倦怠,前额的碎发还沾着水,像是刚洗了把脸,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对上林湛担心的目光,他也只是微弯下身子,接过对方手里的医药箱。
金属箱身浸透了冬雪的冰凉,把手却是温的,被林湛一路紧紧地握着,藏着掩不住的担忧。
门被轻轻地合上。
屋内萦绕着浓郁的外用药味,又甜又涩,像是小时候跌打损伤用的中药药酒。空调虽然开着,但温度并不高,林湛脱了外套后,竟然隐隐觉得凉飕飕的。他将外衣折好,规矩地挂在门口的银色衣架,踩着谢辞准备的拖鞋进屋,脚步很轻。
屋内宽敞,三面落地窗,视野通透。与之相比,室内的装修只能称得上冷清。黑白灰主色调,没有什么喧哗的颜色。客厅靠墙立着三个黑色的档案柜,满是散落的资料和纸盒子,电视墙挂着显示屏,屏幕旁连着电脑主机,主机的右手侧有一张可升降的站立办公桌,正对着落地窗,严肃又无趣,说是一间微缩办公室也不为过,与谢辞跳脱飞扬的性格实在不搭。
林湛出神地望着这些家具,心中陌生感不减反增。
直到他被领到沙发的另一侧,才终于看见了点熟悉的小玩意儿。这是客厅里唯一的一座装饰柜,最下面一层摆着各种红酒,中上层就是各类无人机模型、赛车和摩托车配件,时间跨度至少超越十年,有几个甚至连林湛都眼熟。在爱好上,谢辞从不吝花费时间和金钱,也称得上长情。
沙发旁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灯色淡黄模糊,沿着光线的尽处,他看见了一枚发动机残件,归属于1955年的法拉利500 Mondial。他记得谢辞把它带到学校向自己炫耀,可他当时不明白它的价值,还以为是类似于摩托车活塞之类的廉价配件。
林湛下意识地走近展示柜,在残件旁边看见了一枚只露一角的钥匙环。在一堆收藏品里,它确实显得有些廉价,漆色斑驳不匀,但形貌有点眼熟。
“怎么了?”
谢辞及时打断了林湛的探索。
“哦,没什么。”林湛又看了几眼,暂且收起好奇,“只是想起来,当年你开不了赛车,只能骑摩托解馋。”
“也不算退而求其次。我当时确实挺喜欢摩托的,够帅。”谢辞把一摞文件从沙发上搬开,空出的位置,也只够他们两人肩并肩坐着,“随便坐吧。”
林湛走近,抬手摸着谢辞的前额。
“什么时候吃的退烧药?”
“有一会儿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身旁的人烧还没退,体温偏高。他们隔着薄衬衣皮肤相贴,彼此的味道胡乱地缠在一起。林湛心脏猛地一跳,咬着下唇挪开视线,看见茶几上的外卖袋子,里面装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松茸排骨汤,米饭也只舀了一勺。不锈钢水杯旁边还散着一排锡纸药板,新开的布洛芬药盒里缺了三粒。
林湛略皱了眉。
标准的布洛芬每6-8小时建议最多吃0.8g。从他受伤到现在,才四个多小时,怎么就能吃了三粒?
他刚要质问,谢辞已经靠了过来。林湛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单手撑着他的胸,隔开一个勉强又可怜的空间:“……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帮我解扣子。我手抬不起来。”
“……”
“什么表情?拜托你搞清楚,这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可不是我强迫你留下来的。”
“……”
林湛处理过无数不领情的病患,作为医生,他总能保持冷静理智;但偏偏听着谢辞调侃的抱怨,林湛总是忍不住恼火,又夹带着两三分见不得人的羞愤:“我要是不来,你连衣服都脱不下来。少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