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赤道(32)CP
他抬起手背,女孩挺酷地挥挥手,让他直接进。
梁硕站到了最后排一处不显眼的角落。
曲子进行到最激昂的地方,鼓组Hi-hat密集打击,所有乐器一同爆发,把整首歌推向高潮。红毛背着把蓝红色漆身的吉他,微低着头拨弦,站在最亮的那束灯光下,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刚才没顾上细看,梁硕这时才看清这红毛的样子,是那种打眼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刺儿头——眉头皱起,耳钉和红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还有那道凌厉的断眉……除了没看见纹身,形象完全符合一个乐队主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张扬。
但仔细看五官,会发现那张脸上还有少年未脱的稚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两颗刚洗过的紫葡萄,干净、迷茫、哀伤……里面装满了让人读不懂的情绪,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和破碎感。
挺神奇的,梁硕默默想。
不管是嗓音、吉他、长相,在他身上都有种既和谐又割裂的矛盾感。
怪不得能干出这么变态的事……
这段solo完,到最后一小节。红毛抬起眼来,也不知怎么那么精准,瞬间捕捉到了犄角旮旯边的他,一下对上了目光,手上的吉他立马跑了个音。虽然很快被找回来,但这一句词儿已经错过了。
梁硕觉得挺好笑。
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还以为能有多酷呢,被自己看见了就这么害怕?
飞了十多个小时,酒劲上头,他渐渐有些困了,没等最后几句唱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廊时,恰好一曲结束,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赤道牛逼!”“楚熠牛逼!”“来首燥的!”
他脑子有些晕晕乎乎,乱七八糟地想着——
原来他叫楚熠啊……
*
他在门口抽了几支烟,找裴勇要了楼上那间卧室的钥匙,准备洗个澡睡一觉。
Oasis楼下是酒吧,有演出时就是Livehouse,以上楼层都不对外开放,三层有间小而破的卧室。他四年前在舅舅家撞到过一次和男人的活春宫,后来说什么也不再过去住,打算在这间小卧室凑活一段时间。
印象里,那房间三十来平,摆一张床,一张破洞见棉的黑皮沙发,一个掉漆的老式三门平开衣柜,外加没几个正常运转的家电,墙上贴满了摇滚乐队的海报,破但还算能住,而且和他住过的所有地方不同,给人一种神奇的安全感。
也可能是因为当年在这躲过了一阵风波,才给了他这种错觉吧……
楼梯螺旋上升,通道逼仄,梁硕得微哈着腰,闻到劣质皮革和陈年的烟酒味。一路上挂着错落的黑边相框,是各路乐队在酒吧的演出照,棕黑色砖墙依然被各种涂鸦填满。“Oasis”字样的红色霓虹灯不太灵光,o和i闪一会,灭一会,最后只剩下个ass。
二楼楼道两侧是几扇防盗门,里面是录音室,看着挺高级。到三楼时他又往上多走了两步,通往露台的门还是锁的,他暗自盘算之后要找裴勇拿个钥匙——他急需一个没人会来的地方。
退回到三楼,他看到楼道尽头的窗户,右边门上写着库房,旁边是淋浴间。
对面的卧室门半掩,漏出点光来,梁硕推门进去,顿时一愣。
里面的人皮衣脱下,只穿一件黑T,正蹙着眉头,一圈圈解开手臂上缠着的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浸透,层层粘连在一起,揭开时带出几丝血痕。纱布下是一道狰狞的伤口,周围的皮肉被啤酒瓶划得参差不齐,几片玻璃碎片还镶在血肉里,血珠沿着伤口缓缓涌出,断断续续地滴在地板上。
见到他时,楚熠眼中又是那种无处安放的慌乱,但只有一瞬,很快撇开目光,顺便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似是不想被梁硕看到。
两人俱是无言,沉默地对峙半晌。梁硕先有动作,上前一步。
楚熠见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抬腿就要走。即将越过梁硕时,那只受伤的胳膊被兜住,掐在肘部。
梁硕瞥了伤处一眼,问:“叫楚熠,是吧?”
楚熠回头看他,很低地“嗯”了一声。
梁硕看向地上的血痕,垂着眼皮,不近人情道:“你弄脏我地板了。”
掌心里的身体明显一僵,低头说:“我这就走。”
梁硕不打算放过他:“怎么不敢看我?做了亏心事?”
楚熠手臂挣了挣,梁硕不耐烦地说:“别动。”
他把人拽到双人床边,命令道:“坐这。”楚熠不尴不尬地站在边上,梁硕抬手要按他,楚熠偏身一躲,坐在了旁边那张破烂单人床,陈旧的弹簧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屋里很安静,楚熠慌得按了一把床,抬起屁股重新坐下。
梁硕侧着身勾起了嘴角。旁边的医药箱半开着,他拿过镊子,在床头灯下处理伤口里的玻璃渣。楚熠偏着头不看他,每当镊子夹出一片玻璃碎片,手臂的肌肉会不明显地收紧,但全程一声也没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