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赤道(33)CP
处理完后,梁硕用酒精棉仔细擦拭伤口周围,故意使了点劲儿,眼前这人愣是没一点多余的反应,只是睫毛微微颤动。
倒是挺能忍的……
他没再搞花样,涂了药,重新缠上干净的纱布。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纱布摩擦的细微声响。
把东西收好,他背对着人,用很冷漠的语气说:“你走吧,这是我的房间,以后别再来了。”
他起身到浴室洗手,回来时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
纯白色的窗帘被晚风吹起,四下宁静,好像从未有人来过,连带刚刚听到的那句“谢谢”,和那个充满破碎感的少年,都像是仲夏夜的一场幻觉。
第15章
那之后的几天梁硕都没再看见过楚熠。
他很久没有这么闲,每天有大片的可支配时间,白天按部就班地健身、训练、吃饭,晚上在店里帮帮忙,适应得磕磕绊绊。
暑假对他来说很陌生,因为从来就没有过。
四岁学会游泳,七岁回国进队,这么多年每天泳池、健身房、家,三点一线,他已经习惯了时间要精确到分钟,和密不透风的禁忌管束,比如不能随便外食,行程要随时报备,饮食要严格控制……
一夕之间突然要改变这种生活模式,只觉浑身不舒服。
傍晚健身回来,Oasis还没开始营业,裴勇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表情凝重。
梁硕叫他:“舅舅。”
“回来了,”裴勇回过神,抬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坐。”
梁硕依言落座,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淼淼,你来我这,没告诉你妈?”
淼淼是他的乳名。出生时,姥姥找大师算出他五行缺水,于是起了这么个小名,只有家人会这么叫。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他后来还真成了游泳运动员,天天和水打交道。
果然……梁硕道:“没有。”
裴勇紧拧起眉头,语气带着责怪:“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您有用吗?”梁硕笑了,说话也冲起来,“我能不被禁赛吗?能恢复奥运比赛资格吗?”
“你别跟我犯浑!”裴勇也急了,“我还以为你是训练太累了来我这歇两天,结果早上看见新闻,说什么已经启动听证程序……好么,合着全天下都知道了,我这个当舅舅的还不知道呢?”
裴勇急了一天,口疮都冒出来,喝口水接自己的话茬:“我打过电话,你妈说已经给你找好了律师,你爸那边也在帮你弄证据和材料,找你都快找疯了,机票已经订好了,你赶紧给我飞回LA准备听证会去。”
“我不去。”梁硕僵着脸说。
裴勇不耐道:“我没跟你商量。”
“我也没商量,”梁硕道,“我不想去,谁也别想逼我。”
裴勇一拍桌子,难得拿长辈架子:“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你跟我拧有用吗?误了正事怎么办?真把你前程耽误了,你舅舅我这辈子都别想舒坦了!”
梁硕起身,撂下冷冷的一句:“那就都别舒坦了,反正我也没舒坦到哪去。”说完转身上了楼。
“你等会!”裴勇刚要追过去,瞥见门口一道人影,眉头一皱,还没看清是谁,外面已经没了影。
*
当晚梁硕在天台一直呆到了午夜,脚底下堆了满满的烟头。
他凭栏眺望这座荒芜的城市,远处是电厂的两座大烟囱,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几栋待拆的筒子楼,还亮着零星的光。楼下的绯云巷却热闹,人来人往,破旧的霓虹招牌一闪一闪,映照着满地油渍的水泥路。
街角的小店门前堆着空啤酒箱,店主蹲在门槛上吃西瓜,旁边的老式电风扇吱呀作响。
时间倒回几周前的领奖台上,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像个丧家之犬,站在这一根又一根地抽烟。当然,那会他也不会抽——降低肺活量和血氧水平,有氧耐力变差,增加伤病风险,每样对一个运动员都很致命。
短短一个多月,他从夏威夷的训练场自愿下放到风林,还从这破败里头品出一分难得的清净。
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这么呆着,融入这里,和这个破地方一起烂下去,当个废人。
没错,就是呆着。
或者躺着也行。
总之谁也别来烦他。
整包烟最后一根抽完,他捻灭烟头,准备下楼睡觉,转身前看到隔壁巷子里拐进来几个人,一边是八、九个混子,定睛一看,竟然是熟人。领头的是寸头,身后刀疤和雀斑一人一边,像是左右护法。
另一边不用认,那一头扎眼的红毛,不要太显眼。
隔着有点远,两边在说什么梁硕也没听清。没一会,只见寸头拎起铁管抡过去,被楚熠抬手握住,顺势一拧,差点没把寸头整个人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