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残阳(17)CP
于绍掏出手机,飞快地翻了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少顷,他鼓足了勇气把手机举到应忻面前,颤抖着大声说:“本来就是,大家现在基本都是从早上到晚的满课,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全被这个训练占满了,每天回到寝室都九点多了,还要洗澡洗衣服,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我们就不能反抗吗?”
“你说什么胡话呢?”应忻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呵斥道,“每天训练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跟你几点下晚课,洗不洗衣服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们如果……”
“行了别说了。”应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毛皱在一起,打断了还想喋喋不休的于绍,“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借口,给我把这个滑冰队搞解散了,我给你们24小时的时间,你们所有人,不管你们找谁、用什么样的办法,把滑冰队重新组建起来,把闻老师请回来。”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刘奔都同意了!”于绍是彻底疯了,不顾旁边拼命要捂着他嘴的张啸天,公然和应忻对抗。
应忻挑了挑眉,低头沉思了半天,最后,他指着刘奔桌面上摊开的名单和点名册说,“为什么要听我的?你可以试试,不听我的,你的高数还有没有成绩?”
两个青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那,完全不敢相信这个老师居然敢用成绩威胁自己,脑海中诸如“下流”“无耻”之类的话飘过,但最终还是由于太过震惊而说不出口,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应忻离开。
第9章
“砰”地一声,办公室大门被重重关上。
关门的瞬间,应忻瞬间失了气焰,几乎是瘫靠在门板上。冰凉坚硬的门板贴在他的没有几两肉的背上,骨骼被压得生疼。办公室楼走廊里穿堂风过,冷得令人发颤。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脊梁骨是这么、这么的弯曲。
上学的的时候,班上同学都叫他老学究、假清高,那时的他推推脸上厚重的眼镜,并不觉得这是侮辱。
因为他觉得对一个人最好的赞美,就是骂他假清高。
没有人会骂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假清高,也没有人会骂饥不择食的狗假清高。那些自甘堕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永远不会被骂假清高。
只有他这种,这种永远堂堂正正,永远不与恶劣环境同流合污的人,才配得到这样的骂名。
他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挤出来。
屋内的于绍和张啸天终于从错愕中惊醒,情绪由不解转为极度愤怒,他们破口大骂起来,好像对着应忻刚才所站地地方大骂,他本人就能听到似的。
是的,他听得到的。
“什么叫高数还有没有成绩?我靠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老师?他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我的成绩?我的高数成绩就是他妈活的年纪!以权谋私的贱人,真是猪狗不如!”
“……”
刺耳的声音穿透了门板,一字一句都尽数传进应忻的耳朵里。
他那永远熨烫得得体的西装,此刻乱糟糟地覆在身上,好似皮肉分离的褶皱。仿佛这身黑色西装也不愿贴近他,他低下头,朦朦胧胧中身上还是那个鹅黄色的旧毛衣,被磨得挂满了毛球,关节处蹭得黝黑发亮,肮脏又邋遢。
想到这,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应忻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身体不住地撞在墙角和楼梯栏杆上。
走廊里顿时发出哐啷哐啷的乱响,引得过路的老师和学生频频回头。
他狂奔到楼下,来不及跑远,就在办公楼门口扶着身旁的门柱,不住地干呕起来。
眉头拧成一团死结,手死死按住剧痛的胃,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上滑落,浸湿了他的发梢。
直到一阵大风吹过,身上的冷汗激得他猛地一颤,彼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离开得如此狼狈,大衣外套还落在刘奔的座位上。
自以为流露出的绝对威严,其实不过是破绽百出。
他的心脏此刻被拉扯成两半,一半告诉他不许弯掉的自己的脊梁,不许枉为人师,另一半同时也在他心里打鼓,告诉他自己,他有多想帮帮闻确——无论是用多么卑劣的方法。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松开一直撑在门柱上的手,捂着腹部一瘸一拐地朝远处走去。
闻确在家度过了出奇平静的两天。
工大的负责人并没有记得通知老板娘,老板娘也不知道闻确被炒了,还以为他还过着大学老师闲云野鹤的生活,再也没有打扰他。
他这两天都没有下楼,王老板也没机会叨叨他。
爸妈走后,他的人际网极为简单。闻确常常想,要是有一天自己被谋杀了,警方分析线索的时候,黑板上估计只用挂三四张照片,一天就能把他从生到死分析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