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残阳(29)CP
四下无声,尽管闻确并不知道应忻说的是什么人情,他也不想再去追问,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沉默地摩挲着左手的檀木珠子,算是默认。
第二天晚上,应忻把装着要和病历单的公文包放在车的后排座椅上,转身回到他给闻确约的那家心理咨询室。
这家咨询室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家。即使他这个月工资昨天刚打到卡上,今天就全数转给人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约下了十次的名额。
尽管闻确曾明确表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陌生人讲自己之前痛苦的事情,但是应忻给他看了心理治疗的账单,又告诉他不去的话也退不了一分钱。闻确最后还是一脸凝重地进去了。
此刻他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疲惫不堪地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从昨天下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开始,已经快三十个小时了。
这期间他从没阖过眼,脑子里紧绷的弦让他时刻处在一种提心吊胆的氛围里,只有亲眼盯着闻确,亲眼看见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身体,那才是真正的放心。
夜里,换药的护士进来了几次,每一次都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生怕少看一眼就会出什么事的样子,还感叹道:“很久没见这么好的朋友了,多少亲人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而他也只是笑一下,然后继续盯着。
其实他也不懂,一个人怎么能让他担心成这样。
可是他就是爱成这样,没有办法的事。
大学图书馆门口的那个美国老头曾经问过他,到底喜欢闻确什么。
他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到底要从哪说起,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觉得无论是谁,只要见过18岁风华正茂的他,都会很崇拜他。而我恰好得到过他的很多独一无二的关心,所以我还喜欢他。”
心理咨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应忻就坐着睡了两个多小时。
一直到心理医生推开门,带着闻确走出来,闻确拍拍他的肩膀,应忻还是没有醒过来——他太困了。
心理医生有些好奇地问闻确:“他多久没睡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醒过来他就一直在。”
心理医生一副了然的模样,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颗绿植,对闻确说:“你先去那里等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和你朋友说。”
闻确有些担心地看向医生。
“放心,我不会说的。”
待闻确放心地走开,医生坐在了应忻的旁边,轻轻敲了敲应忻的大衣下露出的手腕。
一声闷哼,应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喃喃地说:“结束了?”
“嗯。”
他一眼看见走廊尽头的闻确,刚要走过去就被医生拦住了。
“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应忻这才意识到他还应该问一下咨询的情况如何,马上问道:“怎么样,很严重吗,能治好吗?”
“治肯定是有希望的,但是是真的很严重,比你和我说的情况还严重。有些话我处于职业道德不能告诉你,但是有些话我也必须和你说。”医生娓娓地讲着,“他不只这一次有自残、自杀的行为。只是之前的伤并不在手腕,至于在哪里我不能告诉你。”
“不止一次?”应忻心脏猛地一跳。
“对,但是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次自杀,也许是一种好转的迹象。”
“怎么说?”
医生用欣赏的眼神看向应忻,他很庆幸眼前这个据说是大学教授的人没有像别的家属一样,不听完人讲话就随意说他是胡说八道。
“他这次选择了有反悔机会的自杀方式,说明什么?说明他即使仍然抵抗不了抑郁情绪给他带来的痛苦,可至少他心里的求死欲望没那么高了,他心里开始有什么东西拉着他,这总比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好一点。”
“他之前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应忻的声音有些颤抖。
医生摇摇头:“我得保密,但是你猜对了。”
闻确的情况比应忻想得严重百倍,他顿时感到像有无数重锤击打着他的心,疼得发苦。
“哦对,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病人说,你喜欢他?”
应忻点点头,他从来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无论对谁。
“你的感情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得告诉你,创伤性应激障碍会导致包括但不止于失去性欲、爱欲,甚至最基本的同情心等情感的情况。我知道我咨询的价格是全云禾市最高的,而据说你毫不犹豫地充了十次的价格,直接挤走了我好几个病人的排期。”
“抱歉,但是……”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说,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在对牛弹琴,或者再直白一点——抛媚眼给瞎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