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为后(67)
“...崔家族人不会仗着我的皇后之位,威胁到陛下的清政。”
“你太天真了。”
辜云生冷嗤:“你以为自己通透,实则困在井底。直到如今你还以为末帝是因你和云霞的双艳之名而借题发作吗?是朝局纷争,是权势站队,是末帝默许世家争斗好揽尽皇权!”
“你,我,还有云霞,我们都是权力场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罢了。”
这话带着宿命到头的哀叹,也让崔雪朝生出大梦初醒的怔然。
“所以,你跟我走吧。”
他的言辞哀切恳求:“什么辜家崔家,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我们不欠他们什么。你跟我走,过去错失的岁月,用往后余生的相伴来弥补!我们去外埠,坐大船,我们去海外寻一个避世小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搭一间茅屋,纵是轻简,也绝对比陷在望京这浑浊地要好千万倍!”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画面,可他的描绘下,崔雪朝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夕阳斜照,窗棂下的碎晕闪耀着光辉。那人像个寻常人家的夫郎盘腿坐于自己膝下,眼底含笑,望着自己。
她嗫喏着,觉得好心酸,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对那人并非全然冷漠。
“我...阿兄,我现在只把你当做我的阿兄。”
这是判词,对辜云生所有期盼的判死之言。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气:“阿朝,你是对那人生出男女之情了吗?”
屏风后的乾元帝在这一瞬有种命悬一线的窒息感。
幸而这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幽婉的琴音伴辅,她的回复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我从不因自己的心动而觉得耻辱,男女之情无需遮掩,我坦坦荡荡,的确对陛下有情。”
她承认了!
辜云生却是摇头:“这不可能!”
“你肯定是昏头了,错把感激当做情!”
“这不怪你,是那人哄骗的手段了得罢了。”
说完,竟是笑出了声,“你与云霞最交好,若云霞还活着,知晓你竟然看中那样的人,可知她会笑话你什么?”
“笑话什么?”
辜云生:“笑话那人一把年纪,怕是再过几年,身上都会有股老人味了!哈哈哈哈......”
“......”
崔雪朝无语,想说自己今岁二十余四,又非二八年华。十年之差,并不悬殊。但辜云生猜测的论调确实是辜云霞那样口无遮拦的人能讲出的话,想起旧友,露出笑痕。
只是一点,很快泯于不见。
气氛不再凝滞。
辜云生见她终于肯笑,弥久的悲意漫上心头,声音低沉如水缓缓淌过她的心中。
“阿朝,他足够懂你吗?你爱吃什么,爱什么颜色,闲暇时有何喜好,他了解吗?”
“你假装不在意说没事时,他懂你的未尽之意吗?你发脾气难过时,他能陪在你身边吗?”
“或者说,他肯去了解、去懂你吗?”
他的笑比哭还要让崔雪朝难过,因为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与天下之主的婚姻一开始就是被薄弱的线牵着的风筝,她始终飘在半空,无法把根扎进内廷的土中。
琴音将至尾声,辜云生见她松动,长长舒口气:“阿朝,跟我走吧。”
崔雪朝只盯着小几上的鸳鸯图,慢慢摇头。
“我不能走。”
“我亲口答应要嫁给那人。”
“或许今日你所言全都为真。来日他与我两心相隔也罢,为权而悖也好,至少此时此刻,我想成为他妻子的心,没有变。”
纠结,两难,那是小女儿才会有的情态。
她不是。她的取舍不在此间,不在辜家大公子三言两语中,早在宫廷中答应做皇后时,她就有了决心。
或许彷徨于往后,但不后悔站在他身边。
一直以来不自信的是他,是他畏惧她的易变,明知辜家大公子来者不善,也要做个藏头藏尾的墙角汉,听听她的抉择!
终于能放心了,袁望松缓着僵硬的身躯,一挥手,身后侍卫无言拱手退下。
长长的廊那端,贺功接到示意,只等里边琴娘和那假琴侍一出来,立刻缉拿!
厮者恰时上门端来小方盘。
辜云生提梁倒了两小樽,一杯至自己身前,另一杯一点点推送到崔雪朝身前。
“上好的瓮头春。”
他露出伤感遗憾的眼神:“那年盛夏,云霞去西游博川前也曾让人买了一壶,说等她归家,要和你我把酒月下,对影成九人。”
辜家马车在城外被末帝贼僚拦下,护卫遭屠,似玉贞洁的辜家大姑娘当晚自尽于云鹿台。
“云霞不在了,往后与你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