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盼他妻有两意(101)
火焰跳跃,天色怪异。
一场泥泞暴雨后,傍晚反而出了轮日头。日晕橙红膨大远远挂在天上,把视线内的一切都涂抹得昏黄不详。
纪彦的人送来信,文昌伯听闻孙姨娘病逝后脸色尤其不好看,认为赵氏趁他不在草率处理,这几日刻意冷落了赵氏,又为朝中事焦头烂额。
大皇子久久寻不到沈怀序,交不了差后被言官谏言,参他素日私下拉帮结派,谋害朝臣。
又有五皇子到御前跪地不起,自愿回到冷宫,只求皇兄别再害身边人。
大皇子咬牙切齿不想背这罪名,当即就找到纪文州,要纪文州斡旋同沈家先缓和关系,别再传出什么流言来。
沈家哪会应?
有纪清梨提前留下的人在,纪家进都进不来,更别说来她这儿打探消息。
纪家素日拿同沈家的亲家关系招摇惯了,从前打得包票在此刻都成了回旋镖,回应他的只有闭门羹。
纪文州之前同二皇子亲近,二皇子出事后马上抛开,主动投诚大皇子,被以幕上宾招待。现在连这点作用都发挥不了,处境尴尬起来。
不论外面局势如何一团乱,此处静得仿佛桃源,榻上人于夜半时分无声息醒来。
鼻尖充盈着血腥气,那人面色灰败,深浅不一的伤刚被剔除腐肉,稍动就洇开血色,只听得骨头咯吱咯吱。
虚弱乏力使得谁都能踩到他身上,那长发披开在肩头,往下衣衫毫不吝啬透出里面起伏线条。
他似想要下床,炉火辟啪,纪清梨在角落蓦然出声:“你醒了?”
瘦削,窄得更深的眉眼望来,怔下很快就将她和昏倒前声音联想起来,谢她救命之恩。
大概正在发热,声音沙哑混着热气,几句话说得艰难。
他咳嗽两声,喉咙像破了,漏风。说他是自徐州而来的书生,进京寻亲却被仇家盯上。
包裹行囊没了不止,还被推下山崖滚落至此,眼睛已经好几日看不见了。
他郑重其事些纪清梨救命之恩,极瘦削的背如松挺直,摸索着下床行礼。
赤脚狼狈苍白站到面前,难掩书生文气。
也很快要走,无意打扰纪清梨,不论怎么看,他都实在和沈怀序南辕北辙,毫不相关。
从见他开始,纪清梨心头就始终悬这口气。现在那种不安终究还是淹没口鼻,叫她陷进淤泥里:
他不是沈怀序,往大了说朝廷沈家那些事悬空搁置,往小了说她有和离问题也无人回应,事情全诡异卡在这儿,沈怀序就真杳无音信?
到底怎么回事
若真是沈怀序,难道他什么都不顾命也不要,暗地折断脊骨将自己践得这般狼狈。
付出这种代价是要做什么,光来她面前谢救命之恩?
纪清梨一动不动,犹疑审视那人惨白羸弱的脸。
他的伤太重了,又目不能视,简单走几步都弄得艰难踉跄。
一路往前门前炉火也看不见,炉子上熬得药罐早就取下,仅一点蓝黄焰火跃动。
他一无所知,甚至如扑火飞蛾,毫无防备直撞上去。
火舌倏忽高涨,扑面烧到他脸、烧到他额发上去,只听他闷哼声,痛苦捂住脸。
纪清梨万没想到他毫无防备至此,伸手拉住他衣角:“你看不见火吗!”
皮肉被燎开的气息、血腥濒死的气息在空中无形流淌,发酵。
“抱歉…”他歉然哑着嗓子,顾不得自己被烧到,也顾不得伤口撕心裂肺的痛,只局促站定不动,面色无措彷徨。
“是撞坏了小姐的物件么?在下会赔…”
松手时大片漆黑涂抹在他背后,那火缭在他眉心之间,恰好烧出一道疤来。
似观世音红痕,也似恶鬼的第三只眼,总之落魄不详,是个货真价实、毫不相干的瞎子。
他这个态度,纪清梨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人都要死了,一把烂骨头,拿什么赔她?
纪清梨移开视线,不看他那张森森镜中人般的脸,让他老实坐回去。
“这路不好走,你这一身伤也不要乱动了,先坐下。”
他嗯了声,身上疼得实在站不住般轻轻低头,绝口不喊痛,只是再度谢她救命之恩。
“我会赔的。在下姓许,家中排行老三,小姐若不见怪,可叫我一声许三。”
“今日这恩情实在没齿难忘……”
孑然一身,无以为报。
他顿了下,既然窘迫难言,也困惑不知她为何这么好心:
“小姐先前好像喊什么沈公子,莫非是将我认错,因此救下我?”
第45章 如果她是寡妇 想趁虚而入的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