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盼他妻有两意(109)
“沈公子还有闲心思关心我?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兄长吧,啊我忘了,死人还能怎么关心?”
“裴世子实在不舍,要关心一番,可去牌位前多说几句话。不过看你脸上颜色,应当同兄长有什么都说过了?”
两人不冷不热来往几句,概因场合摆在这,没说什么呛人的话。沉默几许心照不宣一同转身,看向牌位,齐齐露出种……不算友善的神色。
牌位上深浅的名字停在那,同那人一般,周正平稳,别有深意似的。
该放死人的位置空荡荡,死了也要人心里不安生。裴誉冷笑:“真是节哀啊。”
“来都来了,”谢无行自转角出来,穿得素静,手里还捏着三柱香,“怎么也不为沈公子点柱香。”
“呵呵,” 裴誉假模假样笑笑,没接过香的意思:“我就不点了,沈公子你一路走好,你放心地走。”
谢无行淡然插上香:“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
“彼此彼此,谢大人脸上看着也不怎么悲痛。”
裴誉再瞥眼旁边:“二公子也不为你兄长哭,不会是在心里高兴吧?”
沈行原不为所动:“比不上裴世子这般兴高采烈,不知道的以为你要下去陪他。”
三人冷站在牌位前,心照不宣的沉默。
香一点点被烧软,灰扑扑往下掉,露出肿红的内芯。他们彼此清楚,来这儿要看的不是沈怀序的棺材板。
四面宾客低语,沉寂。灵幡白布在阴雨天招摇,一点米粒白的影子慢慢在幕后晃动,抿起的唇珠因此更有种禁制的艳丽。
她这几日清瘦许多,颈项线条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特质。
只是初初露的一个侧影,几双眼心照不宣落来,争先恐后望去,要上前当着她丈夫牌位搭话。
但这是葬礼,对一个年纪尚轻的寡妇慇勤只会推她进悬崖,所以要道貌昂然的伪装,要忍忍。
镇国公夫人同陈家夫人上前寒暄,好心宽慰,妇人们劝纪清梨别把自己伤心坏了。
沈芙和王小姐也很担心,只是她们作为闺阁小姐只能在自家母亲身后担忧望来,说不了几句话。
其他人就要等,等到纪清梨周围人散去,谢无行低叹句可惜,沈行原关切喊着嫂嫂,裴誉光因身上的伤慢了一步,那几块砖前就快没他的位置。
沈行原体谅:“怎么出来了?这里有我,不舒服不必强撑。”
他表现得可靠得体,尽管半夜里他还眼巴巴堵在门前,等纪清梨开点门缝,给他看一眼。
年轻的遗孀看一眼牌位,又被烫到似的回头,闷闷说不用。
人前垂下的颈项无害,素净丧服令她的狼狈留有余地,做什么都令人不干净的心思加倍跃动。
谢无行眯眼看着,越不自觉盯她后颈几根没梳上去的碎发,温和语气就越忍不住挑最刺人的去说:“纪夫人看这样子是哭了几日?”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对丧亲之人提什么,都是再抿开伤口的痛苦。纪清梨无疑更脆弱,苍白,要摊开她致使她痛苦再容易不过。
那眼尾发红,像早屏息无声哭了好多次。她为旁人落泪会是什么样子?有朝一日,也会为自己落泪吗?
还有两颗极小的耳后痣,她知道这样低头那些颜色便全露在人眼前么。
但谢无行话音落,她唇瓣动了动,毫无喘气痛苦的意思,只有视线虚虚往旁边瞟。
丧事经沈林华的手,他私下不知用何法子劝住杨氏,老夫人又在“静修”听不到外头事,一切还算稳定。
沈家关照宽慰的,反而在纪清梨身上。
特别是听说她前段时日关切得姨娘病逝,沈林华很怕她熬不住,为顾她体面,沈家叮嘱她在里屋守着就好,不必露面。
纪清梨这几日……她没有不为沈怀序伤心,但也确实没什么空替沈怀序掉眼泪。
实在是夜里入睡后,处处诡异。
就像有人站在她床头,长久凝视,呼吸一下一下落到人额前耳边,呼气快把人打湿。
纪清梨睡梦中不安,挣扎好久掀开眼皮去看,只是床前纱帘垂到她面上,一下一下扫过。
屋里空荡荡,只见下人为丧事拖着白布往前穿过,四周静得人发毛,什么都没有。
一次是巧合,可接连几夜似有若无的注视、触碰没消停过,就像有只眼借视线沿着她轮廓游走,吐出口阴迷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