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13)
别说是北羯人,就是锦军这边,先是围城十数日,前半夜又是一番血战,眼下又连追数个时辰,也早已是人困马乏,勉强支撑而已。
但两军对垒,有时候靠的就是那一口气。
同样疲惫不堪的情况下,锦军是追击者,此前又逢襄阳城战大胜,正卯着一口气,想要一举擒下石安国,立不朽功绩。而反观北羯军那边,接连损兵折将,像狗一样被撵了大半夜,眼见拼尽全力仍旧无法甩脱锦军的追杀,早已心灰意冷,不过碍于石安国尚在,不得不勉力抵抗而已。
“兄弟们,再撑一会儿,待杀光了这群北羯人,活捉石安国,爷回去让庖厨给你们炖羊肉吃!”
锦军士卒们跟着高回大叫了两声,再度集结成阵,正要冲杀上前,忽然从斜后方歪歪扭扭冲出一骑,正是高回部下斥候。
“将军且慢!”那斥候仓惶下马,跌
跌撞撞地跑到高回身边抱住了他的腿,“又……又……又有北羯人来了!”
“什么?!”高回猛怔了怔,忙问:“来了多少人?”
“人数倒是不多,估摸着两千左右,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呀!”高回急得踹了他一脚。
那斥候被踹倒在地,竟也不起身,顺势哭了起来,“那群北羯人口称在途中伏击褚璲将军所部,已将其全军歼灭,褚璲将军被……被他们主帅六皇子当场阵斩。”
高回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霎时间口唇皆变得煞白,幸而有浓夜遮掩,他勉强装作镇定道:“不可能!我大兄武功盖世,岂会死在北羯一小儿手里?这一定是北羯人的阴谋!”
“你不信?那你自己看看吧。”
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对面北羯阵营左右分出一条道,一个年轻男人策马自内而出。
高回是见过石观棠的,因此一下便认出了他。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先是看了会儿石观棠,随后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左手拎的那个,正在滴血的球形包袱上。
见他神情慌张,石观棠不由一笑,抬手就将包袱甩了过去。高回下意识地接住,打开一看,眼前顿时一黑,险些就坠落马下。
周遭围着的士卒们已然惊恐地喊叫出声:“天呐!是褚将军!”
“褚将军死了!”
锦军士卒一阵骚动,方才还凝着的那股气,骤然而散。
高回的双手抖得几乎快要捧不住褚璲的人头,这是他才重逢不久的兄弟,夺回襄阳城、大肆庆功那夜,褚璲还勾着他的肩膀兴致昂扬地提到北伐成功后的日子。
他说要带他回琅琊去看一看,纵使时隔二十年,故乡已大不相同,仔细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几个少时的故人。他们要着锦衣还乡,和同乡们喝酒吹牛,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如何当上大将军的故事……
可褚璲的大将军之路戛然而止,他死了,头颅就在自己手中。
悲怆碾过心头之后,涌起的是滔天的怒火,高回双眼赤红,拔刀大叫一声就向石观棠冲去,“我要你的命!!”
面对挟悲愤而来的高回,石观棠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侧头避开他的刀锋,同时右手长枪一挑一拍,高回那柄长刀“当啷”落地,眼见那枪尖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十几名亲卫奋不顾身地替他格开,一面拦下石观棠的攻势,一面七手八脚地把人往回拖。
“将军,今日人困马乏,恐怕不是北羯人的对手,当务之急是先撤回襄阳城中!”
“是啊,褚将军身死,这样大的事,必须上报朝廷,由陛下决断才行。”
高回脑子里嗡嗡的,一会儿昏黑一会儿白茫茫,被人连拖带拽地跑了,未曾察觉到石观棠等人竟也没有追击的意思。
眼看着高回走远,石安国拖着一身伤喘着气儿走过来,“你这是何意?褚璲既死,只消再杀了高回,锦军就是一群无主的狗!这样大好的时机,你为何不追?!”
石观棠转头,平静地打量着他这位大兄。
石安国一身铁甲染满了斑斑血迹,还有血不住地顺着他的手臂淌落,一双手已成了暗红色。可他仍紧握着自己的长矛,红色的眼瞳仿佛吞吐着火焰。
“你盯着我作甚?!”石安国恼怒斥道。
“大兄,你受伤了,要不要先包扎一下?”
石观棠眼神关切,与他对视的石安国猛地一怔,半晌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用得着你管?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去追高回?”
“大兄,并非是我不想追,只是南阳城中将士本就仅有三千人。我带了两千出来,先是长途奔袭去截了锦军的粮道,又伏击了褚璲大半夜,此刻将士们已没有多余的力气,锦军士气虽败,人数却多,若硬打起来,我们未必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