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15)
苏蕴宜一面压下此事,对外只称是自己重病,陛下陪伴照顾在侧,一面又悄悄请了程公来。程公把脉后,得出的结论和苏蕴宜一样,是心绪郁郁导致沉疴再起。
怎么能不灰心呢?好不容易得了场大胜,重新夺回失去了二十年的襄阳城,才看见北伐成功的曙光,褚璲的死,却像一把从天而降的锤子,将这一切稀里哗啦砸了个粉碎。
裴玄说完,又躺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蕴宜心里也难受,但大局当前,也只好压下私人的情绪。她想着那封军报上的内容,试图转移裴玄的注意力,“军报里提到,北羯人截断了咱们的粮道,褚璲匆忙赶去救援,这才中了北羯的伏击以至身亡——可粮道所在是朝中机密,北羯那头是怎么探得的呢?”
“要么是北羯的斥候太能干,要么……”裴玄睁开眼,眸底寒光一闪而过,“是我朝中出了叛贼。”
“可粮草运输是由徐绩负责的。”
“徐绩只是总揽大局,未必就能面面俱到。我已命他暗中详查,想来也快有答案了。”
见他神情疲惫憔悴,苏蕴宜想了想,干脆脱了鞋袜一同上榻,将他脑袋抱在怀里,细细揉按穴位。
裴玄一开始还有些紧绷着,渐渐的也放松下来,温驯地靠着她柔软的小腹。才靠了一会儿,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支起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伤口还疼吗?”
“早愈合了。”苏蕴宜抚着伤疤那处,“最近只有些隐隐的坠痛罢了。”
裴玄蹙眉,“待程公再来时,还得让他给你也把一把脉才行……”
两人才说到这里,倚桐忽而入内禀报,说徐令君和程公一块儿到了。
苏蕴宜想也不想,“先请徐令君入内。”
旋即她便要下榻,却被裴玄一把拽住,“你就留在这儿陪我。”
“这怎么行,哪儿有皇后抱着皇帝在榻上接见臣子的,不成体统……”
裴玄顿时抚着额头哼唧来。
苏蕴宜:“……”
徐绩是秘密入宫觐见皇帝的,为避人耳目,还特地穿了一身黑衣戴着兜帽。大约陛下也是作此想,显阳殿内仅有寥寥几点灯火,寝宫内更是帷幔重重,只能隐约望见床榻上一点轮廓。
“臣徐绩,拜见陛下。”
“徐令君免礼,朕旧病复发,医官嘱咐需卧床静养,不得已在皇后寝宫接见,望令君见谅。”
徐绩连声道“不敢”之余,眼角余光悄悄瞥向四周,未见皇后的身影,这才略微放松几分,说:“自得陛下令后,臣回去暗中仔细排查了一番,确实发现了疏漏之处。”
“负责前线粮草押运的押运官,本是下官亲信,才将此重任托付。他也确实忠于陛下,奈何其人生性好色,北伐前,刚刚讨了第九房小妾……”
“那小妾是魏氏安排的人?”
“是,看来陛下心中也早有疑虑。”徐绩顿了顿,又跪在地上叩首,“臣失职,以至于造成如此惨痛后果,请陛下责罚。”
“你确实失职。”片刻之后,帷幔中才又传来裴玄低沉的声音,“却也情有可原。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魏氏苦心孤诣地钻缝子,你也难免有疏漏。这一过,朕先给你记着,待战后再罚。至于魏桓么……”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裴玄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间连帷幔似乎在微微摇摆。徐绩刚想劝陛下保重身体,却听见帷幔中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颇是焦急地道:“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么,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再看看被帷幔阻隔的床榻上那模糊的轮廓,徐绩不禁冒出了满头热汗,忙将头抵在地砖上,不敢多看一眼。
“至于魏桓么,做下这等通敌叛国之事,还害死了忠臣良将……朕是非杀他不可的!”
陛下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双趿着木屐的脚出现在视线中,徐绩猛然抬头,却见裴玄不知何时下了床榻,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面色苍白,确是一副病容,中衣外只松松垮垮披了件鹤裳,头发也散在肩头后背。
可他眼神坚毅,目光如电光雷火。
“要是魏桓以为这样就能将朕击倒的话,就太天真了!”
徐绩看着他,心头也跟着突突猛跳两下,“可是陛下,如今平北将军已死,朝中除魏桓外,无人再能接替他的位置。前线那个高回,咱们对他更是一无所知,要如何才能在不启用魏桓的情况下,继续北伐战事呢?”
“徐卿,北伐已不能一蹴而就,魏桓能做出一次卖国之举,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国家一日不能除此蛀虫,便一日不能直捣黄龙。”
“陛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