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216)
裴玄启唇,一字一顿道:“攘外必先安内。”
自徐绩投效裴玄起,他就知道这位年少帝王胸中藏着勃勃雄心,纵使身处樊笼,也始终以虎狼之目凝视天地。
直到此时此刻,这双眼睛终于定在了魏桓身上。
“陛下决定动手铲除魏氏了?”徐绩也被他感染,一身血液渐为沸腾。
“北羯尚陈兵边界,此刻与魏氏翻脸,容易给他们可乘之机。褚璲虽死,兵马犹在,且北羯折损在襄阳城下的数万将士也是实打实的,他们虽以卑劣手段扳回一城,纵观全局,依旧是我军占优。”
裴玄沉吟,“得想个法子,先击退北羯,再腾出手收拾魏桓……”
两人各自陷入沉思,不觉帷幔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苏蕴宜手捧一卷绢帛缓步而出,说了声“点灯”,莲华与倚桐立即入内,将熄灭的灯盏一一点亮,方才还昏黑沉沉的显阳殿霎时恍如白昼。
挥手免了徐绩的行礼,苏蕴宜走到裴玄面前,将手中绢帛绽开——绢帛上山脉城池绘制清晰,这赫然是一幅舆图。
“对着舆图看,思路更清晰些。”苏蕴宜道。
裴玄含笑望了她一眼,“多谢皇后了。”
说来也奇怪,陛下与皇后分明没说什么,可徐绩还是莫名觉得一阵肉麻。他捋了捋胳膊上暴起的鸡皮疙瘩,默默退远了一步。
“高回如今据襄阳而守,襄阳是坚城,以北羯如今的兵力决然强攻不下。他们若还想有所作为,定然要向邺城求援,请北羯皇帝增派援军。”苏蕴宜指着舆图上的襄阳城缓缓道。
皇后说得有理有据,徐绩诧异之余,不由得暗暗点头。
裴玄继续说:“但石观棠也不会待在南阳干等,他手中仍有剩余兵力,若朕猜得不错,他此刻正领兵包围襄阳 ,断其粮草,以待援军。”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北羯援军抵达襄阳前,将石观棠所部彻底击溃!”
裴玄噙起一抹冷笑,“襄阳城下一战,北羯已经折损士卒七万,若是再歼灭石观棠手中剩余三万人马,北羯一战折损十万精锐,朕就不信,石敬山手里的兵马还能用之不竭!”
徐绩双眼顿时大亮,“陛下说得是!只消能打烂打残石观棠所部,甚至阵斩、重伤两个皇子,邺城那边便是再凑三四万援军,也不抵用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邺城的援军未到,击溃北羯的三万人马。可是……”看着两个浑身热血沸腾的男人,苏蕴宜不得不泼下一桶冷水,“可是陛下,咱们手中除禁军以外的兵力已经全数投入前线,要如何才能击溃北羯的三万人呢?”
“……”徐绩迟疑着道:“不如,命高回领兵出城,奇袭北羯?”
话音才落,便被裴玄否决,“不成!先不说高回此人能力如何,褚璲一死,城中将士士气低落,未必能战。再者,我们的军令如今也不一定能送进城内。其三,便是送了进去,石观棠也一定有所防备,说不定奇袭不成,反被逮住空子,白白损兵折将。”
“高回不可用,魏桓更不可用,可朝中除他们二人以外,还有谁能领兵征战呢……”苏蕴宜沉思着,低头看向舆图,发髻间一枚松松垮垮的莲钿随此动作滑落,恰好掉在舆图上。
裴玄立即弯腰去捡,手指拿起莲钿,底下恰好是两个字——竟陵。
竟陵的北面四百里处,正是襄阳。
怔了怔,裴玄眼中蓦地亮起炽热的光点,“徐绩!竟陵太守是什么人?”
徐绩下意识便答道:“竟陵郡太守范宁,阳都范氏子弟,其人亦是自北南渡而来,因颇善领兵,得封太守之位镇守边境。据臣所知,范宁手下也是收拢了不少流民用来充做兵力的……”
苏蕴宜扭头对裴玄道:“陛下,这个范宁或许可用。”
而裴玄却是眉头紧锁着。
范宁此人,他认识,却不熟悉。只知道徐绩所言都是真的,当时之所以将他放在竟陵这个边境郡,也正是因为他于军务上确有几分能耐,可陡然要交托如此军国重任,他心中还是难免惴惴不安,一时犹豫。
但再仔细一想,军中派系分明,流民军更是素来不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驾驭得了的。那范宁籍贯阳都,阳都邻近琅琊,刚好和褚璲麾下多数士卒都算是同乡,能够压得住原本隶属于褚璲的流民军。且他本身就有收拢流民的经验,又能领兵,平常也没有听说阳都范氏和魏氏苟且的传闻……
思来想去,竟挑不出哪里不合适。
裴玄终是缓缓点了下头,说:“徐卿,去查一下这个范宁的底细,若他和魏氏没有关系,即刻拟一道密旨,令他发兵襄阳,奇袭城下石观棠所部,接应高回。再告诉他,若是功成,朕封他为阳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