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94)
“还是你……”紧盯着苏蕴宜故作平静的侧脸,莲华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还是你直到如今还惦记着那位裴郎君,你是真心喜爱他?”
涟漪散去,明月晃晃,花叶交映下,湖水上倒映出谁的面容?
是游龙眉、含情眼,如琢如磨。
是那个总是含笑相望的人。
是裴七郎。
猛然睁眼,苏蕴宜自己也不知眼眶中何时已蓄满了泪水,在莲华、倚桐二人诧异的目光下,她忽然一笑,“不错,我心悦他。”
“我真心心悦他。”
虽笑着,眼中泪水却簌簌掉落,苏蕴宜忽然把脸埋进掌心,小声地哭起来。
哭声低沉哀婉,随风抟至南面五百里外。
裴七郎抬了抬手,立即有侍卫挥刀一砍,脆弱的颈子被刀锋割断,方才还在山谷内回荡的哭声顿时消散。
如今已经入夏,会稽的山林间莽莽榛榛、绿林荫浓,加之流水潺潺,虫鸣不已,这处山谷内本该是一片清新怡人的景象。只是满地的尸体与横流的血液,如同一笔浓墨,重重抹过这幅平怡的画卷,将所见之物俱都染成赤色。
淮江王和其世子的尸体被抬到裴七郎面前。无论生前如何得势猖狂,在被开膛破腹之后,都不过是烂肉一滩。
裴七郎只轻轻瞥了一眼,便让人把尸体抬下去了。
褚璲凑在跟前兴奋地道:“如今淮江王既死,其兵权复归朝廷,陛下只需趁魏桓那厮不在,将兵权握于己手,从此便有和魏氏一争之力了!”
经年筹谋,一朝得偿,本该开怀畅意的裴七郎脸上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他只看着山花野草、鸟雀掠空,却又忽然嘴角浮笑,想起了苏蕴宜,“若得空,带她来会稽游玩,她应当会喜欢。”
第45章
淮江王及其世子为作乱流民所害的消息,如陨石一般砸在江左之地。
苏俊听到这个消息时,原在听曲儿吃果子,闻言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死了?你没弄错吧?!”
“错不了错不了,如今吴郡城中都已传遍了,都说淮江王和世子,是在去会稽的途中,遇到了那造反的流民首孙恩。”幕僚拿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个开刀的动作,“听说连肠子都被扯出来了!”
“天爷啊。”苏俊手中还紧紧捉了只果子,软了腿坐回椅子上,两眼怔忪,“不都说京口平复,流民都散去了么?怎么还有作乱的流民……”
淮江王是色中饿鬼,他在女人肚皮上得了马上风是理所应当的事,如苏俊一般腹诽“怎么才得”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他骤然暴死,还是死在流民手里,事态可就大不相同了。
人被杀,就会死。饶你是王公贵胄、门阀子弟,只消被黎庶手中的镰刀轻轻抹过脖子,便只剩下身死灯灭一条路,诸多锦绣万般富贵,尽成过眼云烟。
如今流民暴动,连江左唯一手握兵权的亲王都杀了,焉知屠刀没有落到吴郡苏氏头顶的那一日?
那幕僚眼见苏俊脸色灰败,正欲劝导几句,却见屏风后主母夫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即识趣地告辞离开。
陈夫人眉头紧蹙,走到苏俊身边低声道:“夫君,不好了,裴七郎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难不成还要我……”苏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耐烦的神色顿时转为惊惶,“五女是不是还在和秦长卿会面呢?!”
见陈夫人点了点头,他一拍脑门怪叫着“坏了坏了”就要往外跑,陈夫人忙将其一把拽住,“夫君这是作甚?不是你之前说的,宜儿纵使嫁给裴七郎也顶多是个妾室,算不得正经亲家,不如嫁去广陵秦氏的好……他既然回来,干脆趁机挑明便是,左右是宜儿自己点了头的。”
“哎呀你不懂!今时不同往日,家里得罪不起他了!”
苏俊甩开陈夫人的手匆忙往外跑,正好在半途截住了风尘仆仆的裴七郎。
裴七郎原是打算直接去见苏蕴宜的,但见苏俊主动找上门,他也只能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道:“见过苏使君。”
“七郎,许久不见,叔父甚是想念你啊。”苏俊上前一把捉住裴七郎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把他往花厅扯,“来来来,老夫特意备下了茶水果子,还请七郎赏脸一叙。”
裴七郎只得无可奈何地被拽着走,他还当苏俊有什么要事,没想到这厮一会说老子一会聊老庄,讲的都是些神妙玄学,裴七郎一向不喜清谈,加之记挂着苏蕴宜,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时不时地朝外看。
苏俊酝酿许久,终于忍不住提及淮江王被害一事,试探着问:“听说七郎此行去了越地,可曾听闻淮江王被流民所杀?哎,如今暴民动乱,不知何时就会波及吴郡,我心中难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