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95)
怪道这厮非要拖着自己东拉西扯,原来是为了此事,裴七郎心中暗笑。
他自然不会说所谓暴民是自己命令褚璲带领京口流民假扮的,只轻轻放下茶盏,淡然微笑道:“苏使君大可放心,会稽虽有流民作乱,却都是小股,不成气候,淮江王等人只是恰好撞了上去,也是他们时运不济罢了。”
听他这样一说,苏俊心里安定不少,正欲追问,却有长随快步上前低语:“主君,九女郎落水了。”
九女郎正是苏俊和陈夫人的幼女,最得父母疼爱,一听她落水,苏俊登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慌忙离去。
眼见苏俊走了,裴七郎一人坐着也是无趣,正要起身,却见花厅外人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冲裴七郎柔柔笑道:“蕴华见过裴表哥。”
裴七郎知道苏蕴宜一向和她这长姊不睦,此刻见了她也是不假辞色,只点了一点头,抬步就要走,苏长女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表哥可是要去见蕴宜?恕我直言,表哥不该去的。”
“为何?”裴七郎不悦地蹙眉。
苏长女幽幽叹道:“蕴宜痴恋表哥而不得,我这做长姊的很是为她感到伤怀,如今她好不容易决定放下表哥,已另外觅得良婿,我欣喜之余也奉劝一句,表哥若是为了她好,便不该再去打搅蕴宜……”
苏长女嘴唇开开阖阖,落在裴七郎耳朵里,不过是嘈杂喧闹,唯有那一句“她好不容易决定放下表哥,已另外觅得良婿”有如一记重锤,轰然砸在心头。
“我与宜儿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纵然心神动荡,裴七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连看都不看苏长女一眼,匆匆往外走。
“哼。”盯着裴七郎的背影,苏长女不屑地勾唇,“亲眼看见自己女人在和别的男人商量婚事,我不信你不生气……”
裴七郎确实生气。
他只觉胸腔燥热发闷,似乎有火星子溅入,在渐渐地燃起火来。离苏蕴宜的院子越近,他的步履就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脚下生风。眼见那月洞门近在眼前,他蓦地停顿,淮江王府内,她温柔可爱的笑靥浮现眼前,还有那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
裴七郎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他想,他不能听信苏长女的一面之词。此行会稽,与宜儿分别了大半个月,转眼他又将
奔赴建康,仅有的这短短相聚时刻,他该用来好好同她温存才是。
定了定神,裴七郎正欲抬手敲门,却听里头隐隐绰绰的传来一个声音,低沉的,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苏五女郎,我的心意想必你已经了解,如今你托苏使君邀我一叙,可是愿意答允嫁我?”
苏蕴宜低着头,转了下腕子上的玉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问:“秦郎君,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你会选择向我提亲呢?”
秦长卿沉吟着,苏蕴宜以为他会说一些“一见倾心、寤寐思服”之类的虚伪酸话,没想到在长久的默然之后,秦长卿淡声道:“一来是因为女郎美貌,在下游历江左,甚少有见如女郎这般容色之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下俗人一个,自不例外。二来么,是因为在下喜欢清静。”
“清静?”苏蕴宜讶异地看着他,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欲参与家族纷争,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所以,如苏长女郎那般争强好胜之人,与我并非同类。”顿了顿,秦长卿继续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虽有家族庇佑,亦不免孤苦,所以当我看见苏长女郎那般对待你时,我便知道,你也如我一般,都是孤零之人。”
“女郎若与我一道,或许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一个慰藉。”
沉默着,沉默着,苏蕴宜听见自己的心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可以了,已经足够了,就嫁给他吧。
与其徒劳地去捞水里的月亮,不如惜取眼前人。
苏蕴宜嘴唇动了动,正欲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什么响动,随即便是“轰”的一声,月洞门上左右两扇朱漆门板竟直直倒地,震起无数惊叫。
门后那人漠然看着她,面色冷寂,眼中却仿佛将要挣出一头暴怒的狮子。
“裴……裴……”苏蕴宜嘴唇颤动着,缓缓起身。
两人一瞬不瞬地对视,却有人张开双臂挡在了中央。
秦长卿怒视着裴七郎,“你是谁?怎敢如此无礼?!”
“我是谁?”裴七郎冷笑着,歪头看向被秦长卿遮住大半的苏蕴宜,“宜儿,你说呢,我是谁?”
“你……你……”
秦长卿侧过头,见苏蕴宜满脸涨红,低头不敢直视,嘴里也支支吾吾的,忍不住问:“苏五女郎,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