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159)
江浔知陛下爱妻如控,面对言官的穷追猛打,巧妙转嫁矛盾,说成“诸臣憎恶皇贵妃,微臣却支持皇贵妃登后位,因遭挟怨弹劾。”
圣上果然不悦,驳回了诸臣的弹章,施以重惩,江浔毫发无损。
事后,江浔和儿子江璟元一起对言官来了一次大血洗,凡弹劾他们的或贬或死,打击报复,使得自己手中的权利更纯粹。
群臣缄默,敢怒不敢言,视这位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的老人如猛虎。
上元节将至,江家吃元宵的同时也给女儿江杳摆了一副碗筷,不知女儿在那边过得如何?
没有杳杳在,家里冷冷清清像少了什么,年过得没滋味,上元节也虚度了。
江璟元道:“爹爹,明日我们去妹妹的坟前看看吧,她怕冷也最怕孤单。”
江浔擦擦泪眼,慰然应允。
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杳杳嫁给了陆云铮,使她年纪轻轻红颜殒命,一人飘荡在幽冥。
而今后悔莫及,已太晚了。
第75章
林静照笼闭九重宫阙中,每日想方设法旁敲侧击朝野的风声。爹爹和哥哥过得风光气派,如鱼得水,捞得盆满钵满,当初人人轻鄙的小小江家已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辅之家。
她放下心来同时,免不得也滋生一丝怨恨。爹爹和哥哥怡然自得,享尽荣华,她却要在深宫中过朝不保夕的生活,苦苦捱受阴晴莫测的君王。
同是一家人,差距如此之大。
她一直在深宫为父兄遮风挡雨,父兄可曾想过她这个失踪多年的女儿?
陆云铮死了,陆云铮活着时也没惦念过她。
她的身份就这么被世间抹去,如一缕飘荡在禁闱披着华裳的孤魂野鬼,滑入万丈深渊,曾无一人想过救她。
思之,真让人不甘。
江家是皇帝制衡她的把柄,有时候她奋力维护,想尽全力活下去。有时候,她又想与有官瘾病的父亲和兄长一起同归于尽,统统毁灭。
她的感性想死,理智又在求生。
正月,皇宫处处讲求仪式感,年味浓厚,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各地藩王仅可在一年的这时候领着家眷进京入宫,觐见天颜,因而宫里热热闹闹,每日有新面孔涌现。
不过外臣活动的范围局限于外宫,君之门兮九重,深不见底的内廷是绝对禁止外男踏入的。
内廷之中,一尘不染的廊檐悄然无声,行行森严的警跸日夜巡逻值守,与条条框框的牢狱相差无几。
上元节,京城寻常人家公子小姐欢天喜地看灯会猜灯谜,宫中女子无论妃嫔还是丫鬟却寂寂清清,困在厚墙中徒然思亲。
林静照亦有郁抑之感,囚徒的日子永远没个开释之日。
登高眺远,上元灯火万家明,烟火隆响,缯彩结扎,陈唱百戏,震天撼地的锣鼓声远在黑暗遥远的皇宫都能听见丝丝缕缕,锵然成韵,一夜鱼龙舞。
这人间繁华在她眼中是黯淡褪色的,充斥着奢侈的自由气息,与她无关。
那日帝王雷霆万钧的一怒,险些直接将她处决在城墙上。她再不敢偷偷思念陆云铮哪怕在内心深处,逼迫自己完全摒弃这念头,自行洗脑,她是君王的女人,身心必须唯有君王一人。
孤衾寒枕之时她每每抱膝流泪,一旦旁人在场尤其是当着圣上的面时,她咽泪装欢强颜欢笑,好似坐在皇贵妃的高位上很幸福得意。
圣上每次宠幸她,夜晚都是索求无度直到餍足才会放过她,次日穿戴完整光风霁月地离开。
她独自一人凌乱在榻遮掩脖颈上淤青的吻痕,必要时还要补喝避子汤,喝到干呕反胃。
程太医说她以后无需再用避子汤,武功尽废的她诞育不了皇嗣。强行有孕,则会伤害母体。
她闻此真要叩谢圣上皇恩浩荡,起码圣上没演舍母取子的戏码。
细想来确实,后宫有那么多年轻健康的妃嫔为他诞育皇子皇女,圣上春秋正富,想要皇嗣随时能要,不必希求她一具破损的身子。且她来路不明,诞下皇嗣的身份不好界定。
那日,掩闭了窗牗,林静照将芳儿叫至膝下,偷偷询问:“圣上近来眷顾哪宫娘娘?”
芳儿愣了愣,略感困惑。
林静照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十分窘迫,实则她想问的近来有无哪位娘娘有身孕的征兆了。
圣上膝下尚空空荡荡,能为他诞下长子女的人必定是未来皇后。她关心圣上疼爱的妃子是不是善良,好相与,是不是狠毒刻薄的性格?
如果是,她今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她不想害别人,只想自保。
芳儿柔声禀告道:“娘娘,陛下若进后宫必定来咱们这儿,没有别人的。这几日来得少,原因为上元节诸事繁杂,圣上日理万机,您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