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191)
“陛下……”
她嗓音晦涩,扯紧了。
欲语还休,说不得。
“静照。”
朱缙屈指点了点她心脯,黑色漩涡中扬起变-态的掌控欲,“你是朕一个人的静照,朕不希望你为别人牵肠挂肚,哪怕生身父母也不行。”
“你永远记住,你是皇贵妃,不是江家女。”
……
江氏倾颓已成定局,家门被抄,财产被罚没,江璟元被逐,江浔被迫致仕。
陛下这次动了真格的,皇贵妃娘娘没能挽救江家。
美中不足的是,陛下并未赶尽杀绝,江家人暂时没有流血断头的。
或许陛下到底顾及了皇贵妃的情分,愿意为了爱妻网开一面。
这不是徐青山想要的,容贼子喘息卷土重来是大大的棘手,养虎遗患。
徐青山暗暗筹谋,准备再推江氏一把,将大树连根拔起。毕竟江氏与妖妃互为唇齿,除掉了江氏才能将妖妃拉下台,恢复大明江山的秩序。
他在暗暗寻找机会,江氏霍乱朝纲这么多年必定留下许多把柄,这机会并没让他等待太久——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江璟元又生事了。
岭南蛮荒未开化,一年四季常雨,森林里充斥着各种毒虫毒兽,瘴气笼罩,缺衣少食,艰苦无比。
江璟元自幼养在锦衣玉食中,一夕之间从天堂摔入谷底,哪受得了这等落差。他气愤于陛下听信谗言抄了江氏,心有恨意,便偷偷中途停下,未曾往流放之地。
他是昔日小阁老,淫威很盛,地方官见了怕三分的角色。
江氏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多年来积攒的势力和财富惊人。
江璟元停下来后,当地官员身处崇山峻岭的闭塞之地中,并不知他已是戴罪之身,拿出金银财宝,堆起笑脸来迎接他。
江璟元消享着小阁老的称呼,勒索受贿天下,毫不惭愧地接受一切,仿佛又做回了昔日的公子哥。
初时江璟元还畏手畏脚怕人发现,后来发现天高皇帝远,大张旗鼓起来。
他命人砍树盖屋,高调重新营造广厦豪庐,颐指气使,完全不当自己是被通缉流放的犯人。
心想皇帝也不过如此,皇帝终日沉湎于道观之中,自己阴奉阳违也没被发现。
这一切被徐青山看在眼里,天助他也,他寻找的将江氏连根拔起的机会终于来了。
亏得江浔那孤老还在京城苦苦祈求圣上,以求得宽赦,不知死活的江璟元已经再度惹出事来。
江璟元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催命符,既然是自作孽,别人没必要留情。
徐青山来到圣上面前,如实禀告江璟元无法无天的嚣张作为。
他想,这次终于能一举拿下江浔父子二人的项上人头了。
太子殿下深居洞穴之中若知这两个祸国殃民的蠹虫被除,一定很欣慰。
第91章
徐青山向圣上检举了江璟元私自潜回之事,给危如累卵的江氏最后一击。
圣上看在皇贵妃面子上饶恕江璟元性命,奈何江璟元一而再再而三作孽,终是罪无可恕,立下逮捕令,并着三法司即刑部、御史中丞、大理寺卿对江璟元进行审判。
此三法司是一国律法审判部门,位高权重,牵扯重大,早已被徐青山密密麻麻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人犯既落入彀中,绝无活命之理。
江璟元在酷刑之下经受不住,很快吐个干干净净。人证物证确凿,三法司回禀了圣上,历数大罪,判了江璟元斩刑——即刻执行。
徐青山还欲捎上江浔,江浔那老狐狸才是罪魁祸首,多年来侵吞民脂民膏。
江浔那孤老已被罚没了家产,沦为街衢上饥寒老病的乞丐,只能靠个破碗乞讨,遭万人白眼唾弃。
因他侍奉圣上多年有功,圣上终究没要他老命,任他自生自灭去了。
至此,巨奸已去,江家家破人亡。
江璟元于铡刀下丧命后,江浔哀伤过度没坚持多久,也病逝了。
江浔死在一破败的稻草席上,春寒料峭,翌日尸体微微发臭。他老褶的面肌黄瘦,唇角带着慈颜的笑,仿佛临死前还梦见了儿子和女儿,一手牵一个,回到当年初入京城的时候,欢欢笑笑“杳杳”叫个不停……
我的女儿杳杳,爹爹一声宦海钻营,专权纳贿,死不足惜。可杳杳因为我的错判,误嫁中山狼,最终致红颜吊死的惨局,父亲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过……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偏门方术,妄想与你梦里相见。可每每失败,你在惩罚为父,为父活在痛悔中……最是感激圣恩,是圣上让为父见了你魂魄最后一面,你在幽冥界依旧是往昔模样,为父死而瞑目,马上来黄泉寻你,别怕……
翌日清晨扫街的官吏见了,骂骂咧咧粗暴地将他和其余数个饥寒冻死的贱民尸体一块丢到乱葬岗去,横七竖八,臭气熏天,任虫鼠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