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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叹(99)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她脚步不由得放慢,被这生机勃勃的一幕感染,自己也如同活了一样。

可惜隔着面纱,万物朦胧。

朱缙如雪霁后的春山伫立在天地之间,冷冷的日光撒在他身上,望之如神仙中人,凛然有不可侵犯的庄重之气。

林静照见了他略微心虚,沉默了两刻,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朱缙漫漫一扬手,径直伸手进她帷帽中,捏起了她的颌下,仔细端详片刻,发现脖颈白腻如初并无勒痕,才慢悠悠道:“朕请贵妃同放风筝,以为贵妃不来呢。”

她维持着仰颈的姿势,眼皮短暂地颤了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前些日病了,没敢叨扰陛下,以免度了病气。”

朱缙道:“原是这样。”

他修长的手即便在阳光下依旧冰凉柔腻,抚着她的颌下,似绞绳,残忍百倍,稍稍使力便能扼断她花枝的脖颈。

林静照胆寒,时刻提防。

内侍将风筝奉上,线轮已缠好。

林静照将风筝拿了,试探地瞥朱缙一眼,得后者点头才顺风将风筝放起。

今日极为晴好的一天,碧空徜徉的云影,太阳四射着强烈白光,风中裹挟着鲜嫩的青草和泥土香,薄绿而醒然的春天。

眺向碧空的一刹那,她有瞬间将灵魂寄托在风筝上,超脱了人世间,高高飞出了红墙碧瓦的皇宫,飘然到了天上。

她很贪婪那种在柔软草地上疯跑的感觉,哪怕被风筝牵带,内心那座破旧堆满尘土的屋子,蓦地晒进了一缕阳光。

风筝线在风力颠簸中时轻时重,林静照病体虚弱,气力不足,握着有些吃力。

一不注意,绣鞋被石子绊倒。

朱缙伸手,及时将她搀住。

林静照与君王撞个满怀,脸颊直直贴在他怀中,耳闻他匀净而清健的心跳,鼻间萦绕着独有清冷雪松味。

缓慢抬起眼,瞥见他英眉墨瞳,神气飘萧,深邃的长目如滃染如雪纸书卷,倒影着历历春光与她清晰的面孔。

“陛下……”

林静照缓过了神,内敛地从他怀中离开,站稳脚跟,神色退避。

朱缙覆住了线轮,顺便也覆住了她的手,从后环住,与她一同放风筝。

有他在后方支持,风筝放得又高又稳,林静照仰望着,双目被春阳所灼,一片片遗留下的残影,荡漾于细风之中。

这样放风筝虽好,那种独自放风筝的自由感却消失了。她囿于君王的怀中,恰如风筝囿于蓝天,被一条细线锁着。

林静照累得大汗淋漓,出了一身病气。良久收掉风筝,坐在树影下喘息。

内侍殷勤端来水和瓜果供她解渴,林静照仍感燥热,将外袍摘了。

朱缙轻袍缓带,安然踱在温暾的春日中,凑近在她身畔,“这就累了?”

她俏脸一板,不服输地说:“臣妾若武功还在,放上三天三夜风筝也不会累。”

“如此,倒朕的不是了。”

他弯下腰,笑道,“再把武艺还给你?”

林静照默了默,明知再也回不来了。

“陛下净会玩笑。”

朱缙与她同坐在柔和的春风中,柳影摩挲,虫鸣唧唧,空气中飘浮着雪水融化的气息。

林静照身子虚弱,病只好了七成,又放了良久的风筝遥感疲惫。朱缙拨了下她的脑袋,叫靠在自己肩头。

一只红蜻蜓盘旋而来,轻巧地落在林静照的指尖,她没忍心拂去。

他却给拂去了,温柔而强势地与她十指交握,吻吻她墨黑的额发。

在她耳边道:“以后不准用披帛。”

……

月余前,陆云铮在赏雪观梅宴上与皇贵妃对视,险些失礼,惴惴不安良久,圣上并未降谕责罚反而愈加优厚相待。

陆云铮一场虚惊,自己吓自己。他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又是有妻室的人,再怎么也不敢亵渎皇贵妃娘娘。

这件事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陆云铮在朝中独一无二,肱股中的肱股,贤臣中的贤臣,极尽优崇。又逢二十几意气勃发的年岁,志骄神满,指点江山,裁量人物,俨然越过圣上成为朝廷头一号人物。

皇宫之中路途遥远,陆云铮以首辅之尊乘轿辇在大内行走,小厮侍立左右。

因陛下常年不在乾清宫而在显清宫,距众臣僚所在的文渊阁路途甚远,内廷准许官员骑马或乘肩舆觐见。问题是许多官员是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拎,于马术之道极为生疏。肩舆又用普通木质滑杆制成,坐起来硬邦邦的硌人,夏日暴晒冬日严寒,简陋寒酸,与许多官员炙手可热的权势不相匹配。

此情势下,陆云铮乘自家轿辇不足为奇。他首辅之家积累财产无数,自备轿辇豪华气派,坐起来舒适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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