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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卿(1264)+番外

作者: 莎普爱思滴眼睛 阅读记录

如果有神祇在我小时候告诉我,你的一生将会这样度过,那时的我一定会嗤之以鼻,我才不会相信这是我的结果。

我那时太骄傲了,我满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我的心意行驶,在小挚死去的那五百年,我在心底求遍了漫天神祇,假如那时有谁忽然显灵,说我可以令谢挚复生,但是只有五百年,你还愿意吗,我会说我愿意,没有一刻犹豫。

是的,我愿意。哪怕再次失去她后,我会痛不欲生。

她真的复活了,我也真的再次痛不欲生了。但是没关系,我愿意,多痛苦我都愿意。

我想我明白了爱的真谛。爱其实更多带来的是痛苦而不是快乐,可是我愿意。

临走时她是那么虚弱,又那么坚定,我们太过熟悉,太过了解彼此,她一定知道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理想世界,我也知道,而且她知道我知道;我们好像在打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哑谜,她的愿望永远也不能实现,所以她只能永恒地追寻,她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最残酷的道路,而她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

好狠心的小姑娘,我想。

她对自己,总是比任何人都残酷。

我知道假如那时我要她留下,她真的会留下,可我不能那么做。我已经强求了她很久很久,我不能再继续自私下去了。

她走了,世界上再也没人叫我阿宴了。

她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身边的人都待我非常小心翼翼,她们观察我,我从她们的眼中看到担忧和同情。

所有人都认为小挚死了,这次无法复生,是真正的死亡。死亡是什么呢?就是我无法再见到她,除非是在梦里。

有一次我终于赴约去和吕射月喝酒,我们都喝到半醉,吕射月忽然说:“陛下,请节哀,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为什么要节哀?她没有死。”我很平静地说,“小挚没有死,她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等做完了,她就会来接我的。”

吕射月一定以为我疯了,我没有疯,我觉得我很清醒。我明明还在照常地工作,巡逻,读书,处理政务,但大家都觉得我这样才是不对劲,他们大概认为我应该魂不守舍,堕落颓唐,整天以泪洗面,那样才是妻子去世的正常反应。

我才不会那样的,那样也太不体面了,又很狼狈邋遢,不是我的风格,小挚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的。

而且,小挚没有去世啊,她只是在走自己的路而已。

我还是喜欢看日出,它变成了我每天必去的日程,我像小时候一样整夜整夜地等待,看着满天星辰。

在这些星辰里,会有我的小挚吗?她会在哪里呢?她一定是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可是我找了好久,比了又比,还是不能确定到底哪颗星星最明亮。

——金色的青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呢?

小挚是重诺的人,一旦答应什么,便一定会做到,她还不来接我,只可能是因为还没找到她想要的世界。也或许……也或许她已经迷失,或者被大道捕获,但我愿意相信是第一种可能。

她喜欢吃肉,不知道在无穷的小世界里能不能吃到?

我有些后悔,我当时真应该给她捎上许多东西的,比方说鱼汤桃子之类。

假如小挚真的找到理想世界,那个世界里,也会有一个我吗?我开始嫉妒那个我了。我总是很容易吃醋,但是现在小挚不会哄我了。

我已经四千岁了,我会活到一万岁吗?我不想活那么久,我已经很累了。要是能把我的寿命分给小挚一半,那就好了。

在遇到她之前,我每天都在以什么度日啊?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想不起来。她走之后,我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到处都是她的痕迹。我曾经不理解母皇悄悄观看母亲的影像,但是现在,我每日都在回忆和宫殿里无望地追逐她的幻影。

我的心脏疼痛得越来越频繁,我开始出现幻觉,巡逻时她变作青鸟啄我的手指,等待日出时她轻轻倚靠在我的肩上,夜间她用书卷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笑眼,像旧日一般叫我阿宴。

阿宴,我是她的阿宴,只属于她的阿宴。

我视若无睹,在众多如林的幻觉中穿越过去。

早在她还在的时候,我就时常会心脏疼,这应该是我取心头血为她维持身体的后遗症,但是我没有告诉她,现在她一走,这病症好像陡然加重了,有一次我咳嗽不止,在袖边发现血迹。

我在咯血,但我反而感到高兴。

我不会活到一万岁的,我的身体受了损伤,我终于不用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了,我期待自己早日死去。

金色的青鸟还是没有来,我知道它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