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115)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盒糖,撇开头淡淡道:“郑氏给你的,说是亲手做的。”
那糖盒小巧,摊在他手心。
岑璠没在意他为何会这时才拿出那盒糖,她只是忽然想到,那日她写信时,总觉得缺少的到底是什么。
相隔两方,若想让故人放心,觉得对方时刻在身边,送自己亲手做的糖,总要比一片干芍药要好太多。
元衡其实有些心虚,可她竟是没有耻笑他,反倒是有些出神。
也许是和那郑氏女不熟,想不到那女子竟会送她糖,才愣住吧。
元衡这样想,渐渐认同了自己的想法,又怕她注意到他有意藏她的糖,便自己打开那糖盒,“尝尝。”
岑璠就着他的手,吃了那颗糖。
和儿时吃到的梨膏糖不同,那糖偏酸甜,像是楂果,又有荔枝的味道。
她应该不止会做那一种糖,或许她以后还可以吃到很多种。
她以后有朋友了。
元衡将那盒糖交到了她手里,她眼睛有些泛酸,那种心绪,很难再掩饰。
元衡似看到了一滴晶莹,映在灯火下,分外惹怜。
她的眼泪总是这般含蓄,每一次他都记得很清楚。
元衡罕见能读懂她。
他同她一样,一个人的不幸,便在于很少遇到善意。
所以即使是一块儿糖,一次相救,都会记一辈子。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抱住她,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皎皎莫哭,孤也一直都在…”
灯火葳蕤,抱团取暖,便也添了一丝暖意。
他抱起她,她难得趴在他的肩头,少了些许倔强疏离。
情浓之时,鼻尖相触,她似有分神,搭他背上的手一次次落下。
他不厌其烦,让她攀附与他,感受一腔炽热。
最后像是撞得狠了些,她眉皱起,唇微颤,一声长哼。
长夜难得宁静,他从背后抱住她,盖着同一床锦被,相拥而眠。
“皎皎,过一阵孤可能要去趟军镇……”
他不放心她,“孤不放心,你待在府中,谁来找都不要见。”
岑璠还未睡,但眼已经合上,轻轻“嗯”了一声。
*
元衡此去军镇,不仅仅是为了握紧手中的兵权。
上一世,崔氏谋反,起因便是军镇。
他不知道舅父用了什么手段,让柔然出来指认崔氏谋反。
那时适逢崔氏家主崔纪谏言,劝帝王大修史书,帝王心中记恨,北有柔然指认,南有萧氏暗中屡次劝崔氏南下,皇帝便借谋反处置了崔氏一族。
世家少了一块儿,又是因为修史之事,与本族权贵的矛盾愈发尖锐,最后一切倾数崩塌。
军镇势力复杂,杨氏强盛,可究其根本背后还有个尔朱氏,和其它世家大族不一样。
上一世的军镇,杨氏本依附尔朱氏而活,最后却与尔朱氏争得你死我活。
尔朱氏虽有贵族居于晋阳,可家主常年镇守军镇,这一世若要改变,他有必要动一动这颗棋。
元衡忙于北去军镇之事,岑璠这几日却是在学怎么酿酒。
王府里栽了太多梅树,也有些能结果的。
晋地处北,梅树结果晚了些,这几日正是下果子的时候,岑璠便想摘些来。
那日她收了阿湄的糖,便一直再想送她什么好。
再送糖不合适,可晋阳和洛阳相距甚远,送其他的又容易坏,思来想去,便只有酒了。
她也喜欢喝酒。
岑璠从小没有下过灶,母亲总是说,她这双手是握笔的手,不该花心思在其他的上面。
母亲死后,她进了岑家,也没心思去碰火灶,不会熬糖也不怎么会酿酒。
她挽了袖子,摘了整整一筐青梅,傅媪教了一个下午,忙活半日,总算才将青梅封罐。
元衡回府时,几个人正将那瓶梅子酒埋在树下。
元衡看的心暖。
就像是精心养了许久的鸟雀,终于会自己在屋檐上筑巢一般。
他问了一声,“在做什么?”
岑璠回过头,云锦广袖还扎着,裙摆铺在土上,其他几个小婢女站起身行礼。
岑璠抿了抿唇,低头,“埋酒,自己做的。”
元衡心里一动,声音低了些,“王府里有酒窖,可以让傅媪带你去。”
岑璠摇头,“就埋这儿。”
她在郑家的别院时,那晚阿湄便是在院子里挖的酒。
这么埋酒,总比放在酒窖里要有趣。
元衡也没强求,继续问,“埋的什么酒?”
“是梅子酒。”
元衡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对梅子过敏,吃了会起红疹,这件事也只有傅媪和韩泽知道。
元衡看了看她周围的婢女,心存警惕,便没同她说。
终归这次是没什么口福。
可她似乎是喜欢吃梅子,酿酒之外还有些剩余,乳娘将梅子洗了摆上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