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175)
画好后,她就这么盯着那只娃娃出神。
片刻后,她又用那树枝又在娃娃的脸上勾扫几笔,便是更栩栩如生了。
元衡问:“这是谁?”
岑璠想了想,道:“谁也不是。”
这发髻是女娘时兴的,脸是照着紫芯画的,衣裳是他常给她穿的衣裳,这玉佩是郑姑娘常佩的。
她还记得阿湄说过,那块儿玉佩曾被拿去送给晋王,而她差点因为那块儿玉佩认错人……
若是他反应过来此事,虽然不至于对阿湄下手,却也应该会记仇,说不定还要莫名其妙对她发一通脾气。
岑璠什么也没说,见他不准备离开,又抱回汤婆子暖手。
元衡盯着那娃娃,却是站起身,去摘了朵红梅,将那朵红梅轻轻放在那女娃娃的发髻上。
一朵红梅点缀在白雪上,给那只娃娃增添了些色彩,娇憨可爱。
岑璠看了看他,并没有阻止他染指那只雪娃娃。
她又抬手,将原来那朵牡丹抹平,做了个凹槽,将那朵梅花固定在发髻上,用雪压了压,巧到元衡都看不懂她是怎么做到的。
“皎皎为何这么熟练?”
岑璠静静看着那娃娃发髻上的那朵红梅花瓣随风轻颤,她温婉的笑容荡漾,宛若春风拂雪。
可转眼间一阵冬风拂过,地上浅浅一层雪粒被吹开,那点笑意也被拂散了。
岑璠道:“从前在山上无事可做,冬天下不了山,闲来便刻这些小娃娃,刻多就熟了。”
元衡上辈子与她成婚时查过她在彭城的过往。
他知道她母亲真正的身份,也知道她的整个童年都在寄云寺的那座山上度过。
上辈子的他也确实太诨,明明知道她其实是个可怜人,却也冷眼旁观,虞家人背信弃义,可他就是任由她低贱到泥里,站不起身,直不起腰。
他又看向那雪娃娃。
能雕得这样熟练,那是雕多少才能雕成这样?
他心里一时酸涩,心疼又感同身受。
他也曾在冷宫里被关过十年,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除了陪伴母亲的那位老嬷嬷,也不知道被其他人喜欢该是什么样,整日里拿着一把破斧头练武练力气,也只是为了不在冷宫里哪一日被人不明不白砍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外面的人都说她是外室女,她孤傲清冷,也没怎么提过她自己的事,他作为她的夫君,竟是也忘了,她本是这般可怜之人。
元衡从她身后揽过她,她的手背还是冰冷,可他的掌心尚有余温。
他贴的极近,覆住她的两只手。
岑璠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如此,只是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这样半揽住她,这样倒是暖和。
她身体不自然地倾斜开,想要同他保持些间隔,可他却似是不满,手缓缓按住,执拗地让她靠住他的肩膀。
这样的姿势,倒是没刚才那样累,可却别扭,连他身上的沉香都能闻得一清二楚。
他道:“皎皎,孤同你的父亲不一样……”
那声音低沉却又沉稳,似自胸腔发出的震动,灌入耳中。
岑璠当然知道他和她父亲不是同一种人。
他父亲风流多情,又不堪自庸,对待真情弃如敝履。
可面前的人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强势偏执,只想占有,连她见别人都要疑神疑鬼,喜怒无常。
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般偏执,可她知道,这两种都不是真正的喜欢。
她从彭城出去后,见过很多怀有真情的人。
譬如阿湄,譬如崔公子,还有尔朱阳雪……
喜欢绝不是偏执,也不是占有。
是尊重,是不想让对方有任何顾虑烦恼,毫无保留地喜欢上自己。
那种爱是慷慨的,需要有信任,绝不是他这般吝啬。
岑璠看向那冲她笑的雪娃娃,还是直起身,站了起来,“天太冷了,回房罢。”
*
年关将至,冬日路难行,元衡回来不过几日,两人便要启程回洛阳。
此去洛阳,人依旧不少,尔朱阳雪本也要与他们同行,奈何临出发前身子忽然不适,晕倒在府中,只能卧床休养。
回程路远,马车轻便,岑璠坐的那辆车用四匹马来拉,甚是宽敞,两层羊皮做的帘子将外面的冷气严丝合缝堵住。
车壁前些日才被改造过,若是冷了,便可以支起车壁上的小窗,也不怕被寒风吹着,屋内器皿、毛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面小小的铜镜供她梳妆,紫芯和喜鹊在房内伺候,槿儿和乳娘在另一辆小些的马车上。
马车几日在山上安营扎寨,偶遇两场大雪,耽搁了些日子,好不容易下到平原之上的建州。
本以为晋王会下令赶路,谁知竟是绕道向西边的沁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