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176)
岑璠认不得这些城池,却也知道队伍绕了路,夜里停在沁水的驿馆时,便是问了一句。
元衡倒是不避讳她。
最近在洛阳的柳氏出了变故,虽不至于和崔氏一个罪过,可到底柳闻与其子女未能幸免。
岑璠听后皱眉,不由问道:“皇帝是要对世家动手?”
“倒也不是。”
这崔氏被夷三族的原因和柳氏到不相同,这一点,元衡这个始
作俑者再清楚不过。
前几日洛阳来报,说是皇后前几日召见柳家的姑娘进宫,安排与太子相见,还将那柳氏姑娘留在宫中。
本是想促成一段姻缘,谁知那柳氏姑娘夜里却忽然疯疯癫癫,嘴里一直说着“不是我杀的。”
宫人进屋,不明所以,看向柳氏姑娘定定看的方向,才发现那房中不知何时挂上了死去的太子妃的画像。
那些宫人还以为那柳姑娘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吓了一跳。
可转眼间仔细想想,再怎么不干净,也不该这么大的反应。
所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总不敢吓得脸都白了……
隔日,太子听闻消息便赶来了,那表情像是要噬人。
有聪明的宫人便猜明白了,为何情深如一的太子在太子妃新丧之时,便要与柳氏说亲,也猜明白了那幅画是谁挂上去的。
当天,太子妃未焚的冬衣便被呈到了皇帝面前,好几位太医聚在一起,点燃了一件冬衣。
那袖子烧不透,似是浸有什么东西,查来查去才发现在好几件冬衣袖上都泡了美人泪。
那文绣局到底剩几个人,文绣大监虽是不在了,可到底也是查到了柳氏头上。
人证物证俱在,那疯疯癫癫的柳姑娘还在宫里,无从抵赖,最后便是以谋害太子妃之名定罪。
崔氏刚夷三族,世家惶恐不安,皇帝不打算大动干戈,这柳氏倒也幸运,没有得个全族连坐之罪。
可这到底也是又动了一次世家。
连他的王妃都在猜皇帝要对世家动手,何况身处漩涡中的人?
他本以为皇帝会推后才处置柳家,没想到说处置便处置了。
那皇帝倒是真的宠爱那对母子。
元衡深吸一口气,没同她说他暗中做的事。
几日昼夜兼程,他也没再营帐里要过她,安顿到了驿馆,依旧没有。
岑璠觉得纳罕,躺在他旁边都小心翼翼的,动作极轻,即使是床榻狭窄,也同他隔了一臂之远。
他显然能感觉到,不过刚躺下不久,便揽过她。
岑璠倒也顺从,躺在他胸膛上安静睡一觉,总要比被折腾半宿再继续赶路强。
他呼吸平稳,心脏却阵阵跳动,似比她的心跳快很多,震得她睡不着觉。
岑璠知道他没睡,却不知道他为何难眠。
可她想睡觉……
她思量许久,还是打算换个姿势。
他未强迫她这么睡,手臂却还是执拗揽着她,要让她面对着他睡。
忽地,岑璠听到一声极轻的话,似是沙哑,“皎皎,孤同他们都不一样。”
“孤只对你一个人好,永远都不会变……”
*
翌日,一行人离开沁水继续赶路。
这日天气正好,似能闻到暖阳的味道,小河旁的冰化开些,薄薄一层铺在水面,被冲成晶莹的碎片。
越向南越暖,岑璠想去外面透透气,元衡也没拒绝她,让人给她加了件袄,牵了一匹马让她骑。
岑璠这几日不出马车,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便也不知,这路途中竟有这么多漂泊乞讨,无家可归之人。
起初,岑璠还能装作视而不见,可后来便是见到一具冻死的饿殍。
队伍中无人在意,甚至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似早已习惯。
无人收尸,就那么孤零零地在路边,说不定下一个快饿死的人来了,还要吃那人的肉才能活……
队伍自远而近,岑璠眼睛始终注视着那路边。
元衡注意到,勒令停了队伍,却是让人去烧了那尸体。
岑璠问:“为何要烧?”
元衡理所应当道:“若是不烧,尸身腐朽,易生瘟疫。”
岑璠没再说什么。
只是队伍不久后又遇到三个人,似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
冬日严寒,三人身上皆裹着麻布油纸,便算抵寒,那油纸禁不住风吹,裂了好几处,那孩子的嘴唇被冻的青紫。
岑璠下了马,元衡见状,一摆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她回到自己那辆宽敞的马车内拿了些点心和银钱,又取了三件衣裳给那一家人。
那对夫妇似是冻的嘴唇都僵了,说不出话,连连弯了几个腰,眼里掉了几滴泪,像是在感谢。
岑璠倒也没再嘘寒问暖什么,又上了马。
元衡之前听韩泽说过她在晋阳城门口施粥的事,他只当她偶然间善性大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声令下,队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