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王妃(179)
元衡笑了笑,“王妃不怪本王便好。”
*
夜里,一行人宿在离大河不远的平阳郡内驿馆。
平阳郡处于大河缓和地带,土地肥沃,无水灾侵扰,比起他们成亲回晋阳时赶路经过的孟村,不知富饶了多少。
相应的,那驿馆也要比前几日住的精致许多,他们住的那间上房用四扇黄梨花屏风单独隔出一间净室。
那浴桶掩在细密的红色纱幔后,烛光映染,照清了纱幔后的影影绰绰。
元衡一路上素过来,好不容易遇到好些的驿馆,便是由着自己放肆了一番。
岑璠攀在他宽阔的肩上,比他坐得高了些,半个身子露在水面外。
溅起的水珠沿着分明的琵琶骨向下,滑入时隐时现的沟壑,消失不见。
她似是心不在焉,低眼看向他,眼睛却是无神。
他不满地掐紧她,往上抬起又放下,一时间水声汹涌。
……
乳娘听说今日发生的事,怕岑璠又梦魇,便是在屋内点了些安神香。
回到床上时,那香已经燃了一截。
她脸色潮红,像扑了胭脂粉,不知是不是今日骑马太久,大腿上难以忽视的不适。
就好像还有一双掌掐着一般。
男人吹灯上榻时,岑璠下意识缩到里侧,腿蜷起。
他大言不惭,“明日还要渡河,孤不会再动你。”
说罢,倒是也真的安分。
岑璠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路上便是这么相安无事,他听计收敛脾气,她没有呛过他,平淡到元衡都觉得不真实。
齐良越那日说的,不全然无用,起码对他来说,是很好的缓兵之计。
他一点点磨,总有一日,那锋利的爪牙总会被抹平。
可这一日,与前几日的平淡到还是有些许不同。
元衡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主动去化解,“皎皎可是还在想今日的事?”
他解释道:“本王没将那黄氏女送到刚才那些男人手里,还叫人将他们好生安葬,已经算是给了体面。”
柳闻及其子女皆曝尸荒野,柳氏四公子没做官,和黄瑜一同回建州柳氏省亲,躲过了洛阳的捕杀,可皇后那边大抵是不愿意放过,派人在建州的必经之路上搜捕,扮成乞丐,想来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柳闻一脉,应当只有这两人还立了坟,他倒是觉得自己在积德了。
岑璠道:“知道。”
能让那两个人痛快地死掉,比起其他死法,总归要太好。
可她还总是能想起那双
眼睛。
倒不是说害怕,就是膈应,和她当初杀柳家人一样膈应。
房内静静的,岑璠轻声问道:“殿下以后若还要杀人,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杀。”
元衡道她心善,可他其实不喜欢她偶尔显露出的软心肠。
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
他喜欢她对虞佑柏和皇后那样狠心的态度,这样显得她和他才般配。
他笑道:“皎皎不是还说,要亲手报仇,怎么能害怕看到死人?”
岑璠默声许久,道:“那不一样。”
元衡笑而不语。
罢了。
她若真是个软心肠,他不是不能接受。
这样也是与他很配。
将来他若当皇帝,她能多像今日劝谏他一番,当个贤妻,也是不错的。
反正怎么样都配!
他在她颈间蹭了蹭,“睡吧。”
岑璠闭上眼睛,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驿馆内沉寂无声,似一切都被黑暗笼罩。
渐渐的,她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她似蜷在角落,周围黑暗到看不清一切。
那刀剑声愈发清晰,最后一把刀自黑暗中破出,露出寒芒。
那柄刀上带有血,不知道是谁的,她只知道看到一双眼睛。
那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究竟是谁?
她不清楚,实在看不清。
可她总感觉全身都在疼,疼到全身冒冷汗……
梦中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可到底元衡分得清。
他点了灯,叫了两声,可她似是深陷梦魇之中,无法自拔,缩成一团,连听都听不见。
元衡抿了唇,面色凝重如山,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她的脸色似是有所缓和,起码眉头松了些,可还是没有睁眼。
他又唤了几声她的名字,越唤越着急,让她靠在他身上,轻轻晃她。
岑璠是被那唤声叫醒。
梦里也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她微微睁开眼,呼吸还是错乱,想回忆起些什么,可除了那双睁大的眼睛,还有刀剑,便想不起来什么了。
梦里的她好像在疼,不知道是受伤还是怎么,也不知道是哪里疼,似乎有人把她抱在怀里唤她。
是他吗……
可她的直觉却又觉得不是,没有理由,就是觉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