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怀着身孕被流放了(141)
山洞外有一株桃树,像是才长出来没多久。
苏琯璋很快挖好一个坑,将女儿的胞衣埋在树下。
他站起身来时,还觉着有些歉疚,女儿生在这崖底下,胞衣也只能埋在这里。
他回填好泥土,摸了摸桃树的幼苗,清冷的眉眼不觉便温和下来。
大盛朝有习俗,孩子的胞衣埋在树下,他/她便会和这树一般,茁壮成长,健康无忧。
他亲手给女儿送出了这份祝福。
夫妻俩还沉浸在女儿出生的喜悦中,期盼着白隼玉爪将三人平安的消息传出去。
而另一头的崖底下,却弥漫着一股紧张、悲伤、期待等种种复杂情绪杂揉的气息。
昨日战罢,苏家人和着宣文晟昨日带人到这里搜寻了大半日。
夜里气温骤降,女眷和孩子们又累又冷,都有些撑不住,男人们要顾着他们的身子;且这夜间连个栖息的山洞都找不到的崖底实在危险重重。
若非如此,他们哪怕不眠不休,也要在这崖底找上一夜。
昨日夜里,他们住进了宣文晟的商队在淮招县买下的那处宅子。
若是宣槿妤苏琯璋没有出事,他们该兴致勃勃地各处参观;尤其已经给宣槿妤布置好的产房,定要再检查一番,好布置得尽善尽美。
可惜,昨夜无人有那等参观的心情,草草地就都睡下了。只想着尽快恢复体力,好天一亮就早点起身继续去寻人。
不过天还不亮,苏老夫人就起了身。
她昨夜被长子强制压着睡下了,但睡得很是不安稳,梦里都是她的幼孙、幼孙媳妇和那未出生的重孙或重孙女儿。
她这一起,连带着夜里都睡不安稳的众人都起了身,被苏声和苏琯煜盯着,一个个食不知味地用完了早膳。
此时他们已经在这崖底又找了大半个时辰。
加上昨日,理论上宣槿妤和苏琯璋二人坠崖时会掉落的这一方崖底他们几乎都要搜遍了,却仍是不见他们的身影。
宣文晟情绪已经临近奔溃边缘,只剩下一丝理智在强撑着,如今也已经摇摇欲坠。
他跟着一行人走了大半年的流放之路,只是为了妹妹宣槿妤的安全,让她这一路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但他平日里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妊娠反应各种难受,碍于男女大防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妹夫苏琯璋做得很好,他就只需要负责和她说说笑笑,指挥商队到临近的城镇或集市采买他们所需的各种东西。
他自认不是一个十分周到体贴的兄长,但他期待可以当一名好舅舅,他会对妹妹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
但是,宣槿妤掉下悬崖了,连带着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起。
宣文晟是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的,然后再亲眼见苏琯璋也一起跳了下去。
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哪一刻,宣文晟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他不会武功,被侍卫牢牢护在身后。之前狼袭时他还能安慰宣槿妤,说有人保护就行了。
但他意识到,不是有人保护就够了的。若他足够强大,龙椅上那位就不会逼得外祖父交出金腰带,只为护住苏家人性命。
若他足够强大,龙椅上那位就不会毫无顾忌,自以为帝位已经稳固,天下随他折腾。忠臣良将,他想杀就杀,想流放就流放。世家之女、臣子之妻,他想夺就夺。
宣文晟捂着双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手臂牢牢被清风抓着,才没有栽倒在地。
苏老夫人捂着胸口,眼圈通红,只死死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她年纪这样大,一旦情绪奔溃,她若不是中风,或许就是暴毙。
她还要活着。
槿妤那孩子运气这样好,定会没事的;她看到了,璋小子跳下去的时候已经抱住她了,他也定然会没事的。
从这样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她根本不敢去想宣槿妤腹中那个快要出生的孩子会如何。
苏老夫人死死抓着长媳许玉娘的手,看得出她的情绪也接近溃散边缘,便哑声开口,“玉娘,他们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苏声红着眼圈走过来,搀扶住母亲,“娘,我们在这里找就好,您回去等消息。”
苏老夫人摇摇头,固执地一步一步往前搜寻,“我要在这里,要亲眼见到他们安好。我不会走的,我不走。”
说到最后,她近乎是喃喃自语。
苏二婶偏过头,无声地落下一串眼泪。
彤姐儿将头埋进娘亲许萱娘怀里,隐忍着不敢哭出声来,只泪水沾湿了许萱娘的衣裳。
雯姐儿呆呆的,还没从昨日的刺激中走出来,哪怕常湄言和苏琯文安慰了她一整夜。
小婶婶是为了救她才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