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千里(33)
只觉头额微热,她一时未再想他事。
翌日晨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她闹醒,孟丫头的嗓音响于房门外。
楚轻罗瞧望周围微许朦胧,下榻却行了一个趔趄,险些摔着。
头昏目晕之感顿时席卷,她心知自己许是被丫头说中,真当去了回后山,身子骨入了凉气。
“轻罗!轻罗……”
孟盈儿不断叩着轩门,待房门一开,悬着的心似落了下,不觉又疑惑道:“你怎么还没下榻,都要到午时了,莫不是今日你无需再去习补课业?”
她无奈轻叹,想今早的偏堂怕是去不得了,只能让丫头去告知先生:“我许是着风寒了,头额发晕得慌,劳烦盈儿和先生说一声。”
听罢忙抬手轻触她的玉额,着实灼热得要命,孟盈儿捂唇惊呼,急忙扶这抹娇柔之色躺于软榻上。
“还真是!”丫头轻声埋怨,觉她已是病恙,便将怨气又咽回肚里,“都说了天寒,你还独自在庭中赏月……”
“这下好了,真受了风寒……”
寻常风寒本就无大碍,楚轻罗不甚在意,被扶回床榻后柔声回着:“仅是普通的风寒,不碍事,休息上半日就能退热了。”
“你安心躺着,莫再动了,我替你去和先生说几句,告一声假便是。”
离开雅间,孟盈儿顺便一带房门,走过长窗又佯装肃穆地向她望来,惹得她噗嗤作笑。
她歉疚地低了低眉,语声微弱道:“深感抱歉,这回多谢盈儿了。”
今日一如往常,但又不同平日。庭前百花争艳,池上芙蕖微绽,室中暗香盈袖,唯有那道姝影未坐于雅堂,总觉着是少了些清趣。
曲寒尽静默地翻阅着书卷,目光时不时落至那空缺之位上,仿佛越望心绪便越是焦躁,神思再难专注一分。
这时辰她应来了此处才对,怎会还不见她踪影……
莫不是前日在正堂待她太过严苛,她耿耿于怀,今日便避之不来?
可那娇影竟在堂课上公然诱引,他怎能不避讳……
如是想着,闻得长廊传来跫音,曲寒尽容色一缓,翻着书页的长指忽作一顿。
“迟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如此行为,绝非虚心求学之人所能做出……”
他冷然开口,抬眸时忽而怔住。
来者并非是楚轻罗,是时常跟随她左右的俏丫头。
“是你?”
孟盈儿眼见着先生浑身微僵,想着轻罗还躺于病榻,立马相告:“特意来报知先生,楚轻罗病恙了,今日恐是来不了。”
“病恙?”深邃眼眸蓦地一凝,曲寒尽沉思片霎,玉指不自知地悬了许久,“何不唤大夫来看看?”
不由地忆起那抹明艳适才所言,丫头摆了摆头,忙回应道:“轻罗说是寻常风寒,不需要大夫瞧症。”
昨夜更深露重,她许是又去了后山才受了凉,身着的单薄氅衣他依稀可回想,那般弱柳扶风的身子,怎抵得住夜风之寒……
静思了一会儿,见孟丫头仍站在堂前,他从容地一合书册,起身理起素雅锦袍。
“快到时辰了,该去琴堂听学了。”
曲寒尽漠然提点,于悄无声息间理回思绪,欲去正堂授业。
会意地俯首而退,孟盈儿也回理起心绪,现下抚好琴曲才是最要紧的事:“谢先生提醒。”
此后的琴课如期开堂,曲先生依旧单独为堂内贵女一一指出需精进之处,让学生们多加习练。
走到其中几名姑娘身侧时,先生多说了几言,丫头猜测,或许先生已定好了入宴人选。
待堂下女子皆受了指点,先生回于府堂之上,端雅地抚了一曲,整座司乐府顿然被高山流水般的琴音环绕。
泠泠七弦,飘逸云外天,孟盈儿不免听痴了,再朝前而望,公子出尘无瑕,与所想的谪仙无二。
轻罗今日病恙,可惜没听着这旷世琴音,孟丫头侧目瞧向旁桌,遗憾这喜悦之绪无旁人可道。
待琴曲落尽,公子端然行下一揖,步履清悠地离了琴堂,意在此堂课已终。
然那余音似一株清雪从枝头落下,清风拂耳,流水潺潺,仍令人回不过神来。
一旁的宋嫣若有所思,深思熟虑后悄然一问:“你们可有觉得……先生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
听罢困惑不已,穆婉娴如何作想,也不觉先生有何分心之举:“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或许是你多虑了。”
“先生的琴技乃是大宁第一,抚琴最忌讳三心二意,你们都懂的理,先生能不懂?”
此二人又在无端揣测曲先生,徐家嫡女自是厉声呵斥,冷眼瞧观来,吓得女子直哆嗦:“敢说先生心神不定,真是胆大包天!”
宋嫣忙赔起不是,低眉顺眼地恳求着:“是我瞧错了,恳请徐小娘子莫告到先生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