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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半狼藉(27)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殷素若有所思,一时出声,“徐文宣,如今是吴国之左仆射,而吴王乃为女主。”

“虽是女主,可大权仍掌在大丞相徐雷手中。”

殷素摇头,驳了沈却的话,“不,往后,该是徐文宣了。”

她微微敛眸。

吴国同晋王一样,奉唐为正廷。

那时同阿耶曾受诏南下,在开封府得知吴国欲起兵攻颍州,隔水而望,倒是听了不少关于徐文宣的名号。

非徐雷亲子,但弱冠尽通诸经,精于吏事,甚有能政,任升、润二州刺史团练使后,转立足扬州——而吴国女主杨知微,久居扬州王府,为傀儡。

殷素与她,曾有打过一次交道。

晃动的素舆牵动回她的思绪,翠柳与云裁一左一右,正挪动她出来。

破败沾灰的牛车停于街角,上元繁华不胜长安,亦不胜开封府,但与颍州相比,又多了太多热闹,众人愣立,劫后余生的欣喜不多,陡然丛生的是几分踏地的不真切。

沈却背起车内胡乱收拾的物什,朝母亲道:“先去寻一旅舍小住,儿再去瞧瞧赁屋。”

王代玉点头,捋了把凌乱发丝,“奔逃这般久,该好好歇息一番,可怜尚白——”

她猛地意识唤错,忙一顿,继而掩唇轻咳,续起前话,“可怜如今尚白日……我这身子骨也生不出睡意……”

“倒是二娘,得记得养养神。”王代玉叹气,“跟着我们一路担惊受怕,苦了你与孙娘子。”

殷素从素舆中支起身,“如此世道,二娘能活下来,便是叔父婶母与堂兄予赋的恩情,何来‘苦’字一说。”

孙若絮也跟着接话:“大梁只怕将大乱,非凤台一处,便是不与王夫人一道,妾一人亦难逃苦劫。”

王代玉忍着眼眶将出的泪,“好了好了,如今也算作暂安,咱们便也莫立在街坊自苦,快些入舍休憩。”

可步调的缓慢与心底的忧虑唯自知,她忍不住扭回头,远望上元城外连绵起伏的山川。

殷素瞧得分明,眉心微动,忍不住用力牵动手腕。

衣袖间,传来微弱摇晃,王代玉低头,见着那双发颤的手。

顺着臂膀朝上,又见那张苍白隐忍的面。

“婶母不必担忧,叔父会平安回来,只会早,不会晚。”

泪水终于框不住,滚落在带颤的腕骨间。

王代玉因可牵动的手而心喜,也因那句婶母叔父而心悸。

很快,她拾掇好情绪,扬起点笑,藏住苦意,“我不担心,我信他。”

至旅舍安顿好一切,已是斜阳微落。

沈却步履不停,离舍前先叩响了殷素的屋门。

翠柳敞开门,见郎君立于外并未抬步入内,只望了眼垂遮的帷幔便收回目光,朝她低问,“沈二娘在凤台县张宅里头,可曾吃下些东西没?”

“整日只喝素粥,沾染些肉沫也会吐出来。”

沈却闻罢,沉默半响,忍不住低语:“如此怎行?”

忧心垂眼时,他忽忆起在颍州街坊里,曾被吞咬下的半块花糕。

“照顾好她。”

沈却丢下嘱咐,衣袂飘扬一瞬,便已下了楼。

风顺门扉而起,扬起薄幔。

榻上女娘睁开未眠的目,神色缥缈。

被衾间的手腕无意识牵动,似乎是伤到何处,竟灼灼泛疼。

殷素忍了忍,却愈发隐隐作痛,只如万针棉密刺入,逼得额间也不由渗汗。

“翠柳……”

“沈娘子,怎么了?”

翠柳听见唤,忙搁下杯盏过来掀帘。

入眼,便是榻上那张苍白的面。

“二娘!”翠柳蓦地慌乱,一双手无处安放,又忙扭头奔去外,“婢去请孙娘子来!”

不出须臾,屋外响起匆急脚步声。

孙若絮极快坐于榻边搭腕问脉。

“女娘莫不是因着少食伤了胃,才会如此?”翠柳满目焦急,又忆起沈却方才的话,“郎君走前,还问了沈二娘在张宅都吃些何物,莫非婢不在那日,此种反应便已显露?”

殷素艰难摇头,“是……手痛……”

孙若絮叹了口气,“二娘不听妾言,未惜着指腕。”

“能动是好事,但心急没了分寸,便是坏事。”

她很快施针,稳住殷素穴脉,“这几日万万忍着,莫再牵动了。”

话毕,孙若絮指尖一顿,忽而朝翠柳出声,“不过不进肉食,沈娘子的身子骨也定然熬不住,不若与云裁一道出去买些棠梂子,滁州棠梂子盛产入药,想来上元内轻易可买。”

翠柳闻罢,依言去寻云裁。

帷幔里静下来。

平头案上的铜烟炉被拨动,须臾,浅淡的草药香冉冉萦绕。

“沈郎君对二娘看得紧。”

孙若絮没来由地出声,却叫殷素一怔,忙道:“何出此言,我这身子可耽误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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