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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半狼藉(31)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翠柳听得发愣,不由声高:“沈娘子不是道清楚曾经过往,如何能与那身埋幽州的女将军是为同一人,殷虞候如何骁勇,如何受大梁的女娘们喜谈——”

“这般激动作甚!”云裁忙捂住她的口,四下张望一瞬,又轻声接着述:“后来咱们都难逃一死,描朱与赖恩便在偏房商议,说要自想个法子逃出去,比起与他们一道胡闹,我还是更信郎君的话,便离了屋子在外堂坐着,也不知晓究竟商议出何,只是晚间描朱劝我同她一道第二日再走,却又提及起沈二娘来。”

“她言沈二娘并不惧被困张府,所以同郎君商议一出让奴仆先行的法子,是为探路,也为探命。”云裁叹息一声,“我虽不知晓描朱何处得来讯息,却也犹豫再三应答下来,不过当夜我便悔了,拉着你一道上车,才逃出凤台。”

“那时架车踏上离县小道时,我便知晓,描朱一行人只怕难活。”

翠柳呼吸都轻了,睁大眼听着不曾知晓的旧由。

她极想问关于沈意的事,却又明白云裁一番话无非是因久藏心里生惧,想与人倾诉散散忧。

她最终忍下话,回眸望进那扇未闭的窗棂。

愈想,便愈心惊。

若沈意乃是殷素,老天怎能如此混账?

恰如回到那夜的榻前,翠柳合掌,若二娘终有一日告诉她名姓,可千万,莫要是殷素。

第16章 天有木(三)

积灰宅院经五日洒扫,终有些初具模样。

沈却未放过这汪枯池,推着殷素依旧在旁沐阳,自随三两僮仆下去捯弄。

觑着郎君玉面沾灰,不知谁人起兴,提及旧年东阁那塘养死的花,“郎君如今还要种荷花么,依奴瞧,不若另择花种。”

沈却指节染泥,仍握石镰不辍,“还要荷花,任它霜打雪埋,草木自有命数,我搭棚看拂,反倒误了它生机。”

殷素倚在素舆间,闻言,起了兴致,追问起旧花。

便有仆役自那杂草丛堆里直起身乐言:“郎君爱惜荷花,只是太过在意,不忍其受半点霜寒,却将它养死了。”

殷素听罢,甚觉有趣,不由扬了些笑,“原来荷花也能养死,倒是奇闻了。”

她视线飘散至沈却身间,忽而问他,“堂兄何不试试养水芙蓉。”

幼时与沈却相识,并未听其爱荷,只是池中养荷却为寻常人家常喜之事,既如此倒不如另择易活之花。

沈却声如松风,于摇曳枯草间传来,“养惯了,不愿更易。”

他又仰头,搁下石镰,“沈二娘想养么?”

殷素面中浅笑还未消散,只好笑着望他,“水芙蓉根低,不露水面,我还是更喜枯荷。”

沈却闻罢,一时轻弯唇。

他自塘边上岸,一面拍拂干净衣袂,一面踱步言:“我还记得幼时,二娘拉着我去看满池荷花——”

和煦恬然的话音将起头,沈却面中淡笑陡然一顿,池底仆役们也俱屏息竖起耳朵。

人人都晓得,郎君数月前抱回这血污女娘,定然不是与太原沈氏有亲。只是如今沈娘子,唤“堂兄”唤得顺口,偏郎君也提及幼时,莫非——沈娘子当真是郎君堂妹?

很快,池底絮絮低语便愈发可闻,无他,乃是因素舆上的女娘,早同着忽而沉默不语的郎君,一道回了堂院里。

冬日暖阳弥足珍贵,入了屋,沈却仍旧推她于窗边静坐。

“幼时过往,往后也莫再提了。”

这一次是殷素道出此话。

沈却搭在舆扶上的手微动,低头垂看她的侧影。

他罕见听出女娘话里掺杂的一丝气音。

“是我错了。”

沈却松开舆扶,想起东阁曾经的荷花,又不禁落目于窗外浅塘。

“不论是做沈意,还是殷素,你丢不开一切,我亦不能叫你丢开一切。”他声低,“殷茹意,莫叫我拘束了你。”

殷素呼吸微凝滞半瞬,轻浅得快难喘气。

本意只想堵一堵沈却的话,况那时他所言,于她心间也未留下什么极重影响,她认可不暴露自身,却不曾想今日,沈却如此多心。

殷素合拢掌,难得哑口。末了,只撇开头,憋出句——“谁准你唤‘茹意’。”

沈却紧绷的下颌蓦地一松,他低笑一声,缓缓回道:“儿时不准,如今也不准么,我倒觉‘尚白’,未有‘茹意’合你名姓。”

殷素垂下的眼,恍然拢雾。

晓事后她极少蓄泪,可如今却因此话,忍不住鼻酸,模糊情绪凝结成水,滴落于狐氅——她想起阿耶。

殷素不愿扭回头。

可女娘的沉默无声,叫郎君不由转目,转瞬便抓住那颗被阳色照亮,消逝极快的泪珠。

沈却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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