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半狼藉(77)
“我替你周旋补词,削弱徐雷的疑心,你却仍要与我叫嚣?”他停步,凝望她出声,“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还是恨我?”
怀中垂头的女娘不吱声了,而他亦只能望见杨知微露出的鼻尖。
冗长沉默拉锯开他的狠心。
徐文宣目沉,随即转身,阔步朝漆黑的甬道处行。
“砚昭,回去。”
“此路便可回去。”
杨知微挣扎起来,“我怕黑。”
“如今骗我,也不愿寻个好由头了么?”
徐文宣步履不停,稳踏声似一道割命符,她睁圆眼,攥紧他的衣衫,似乎下一刻那道尽头的门便会被轻巧推开。
“徐文宣,回去。”杨知微褪去柔声细语,暗甬里,那双眼亮得骇人。
滴答折磨似的步履声停下了。
黑暗里各自的呼吸都变得沉重可闻。
半晌,手臂间感得几分攥紧力道,随即头顶落下另一声问此急不可耐地,
,急躁的后果。”
阒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唯那一句。
连,可甬道内什么都没有。
于是此话,作薪自燃。
杨知微眼眸愈发淬亮,她忽而用力下扯徐文宣的衣衫,逼他离得再近些,近到能望清她瞳仁里燃升的明火。
她露出獠牙,
“仰人鼻息的日子。”
此话如一陡因风折的枝叶,脆然作响滚落心间。
徐文宣睫羽急颤,胸腔也似锤凿一击,他不明白,半分都不明白。
可冥暗里,对上那双眼,便只能将此疼密密朝下倾覆——他咬住她的唇,深深索取。
分不清是爱是恨。
深切得快要溺毙于此。
唇齿间撕咬不停,徐文宣却绝然转过身,朝着甬道外而行。
身后的昏暗湮灭,杨知微攀紧身前人。
用力且笑地,回应他。
布肆里的争吵以各自的心知肚明为终止,而肆外那辆久待的牛车也早已了无踪影。
殷素没有回宅,同沈却漫步里坊,帷纱覆面,遮住三月春光,手中那根金钗落入袖中,随着舆动一下一下轻敲着裙摆。
她眼神放空,却仍想着前事。
徐文宣未出来见她。
但殷素肯定,他识得此钗。
入耳的笑闹声渐渐清晰,疏散的人群似乎也变得渐近,她回神,掀开帷纱打量。
这一瞧,却叫她心间骇然一敲。
殷素望见太多双眼睛,或落落直视,或扭捏低垂,亦或是、暗含秋波?
攥于指节的白纱飞快垂离,她直坐起背,半晌,方慢慢回过味来。
“沈却。”
身后人朝她应了一声。
“你带上。”
沈却还未明白何意,素舆间的女娘便已扭过身,摘下发髻间遮面的帷帐。
“夺了满里视线,倒叫我坐着也惶恐,堂兄姿如玉,还是遮上一遮。”
她话音坦荡荡,那双捏帽檐的手微微高举空悬,沈却微茫然,下意识弯身垂头,反应过来时连着背脊也是一僵。
清风吹荡起白纱,一坐一立者皆怔忪几息。
折腰未催眉,只因那不过脑的行止。
沈却赧然难立,欲起身抬目之际,殷素终胡乱扣上帷帽,连身都未正。
纱帐轻似雪,但也模糊女娘面容。
沈却直望着她背过去的身影,就那么一瞬,不自知地扬起些笑。
脑中没来由地忆起久远之时的坊间传闻。
殷虞候,尚美色。
“前处有面簪阁,去瞧瞧么?”他坦然直起身,自然也瞧不见,满里女娘们打量来时,殷素通身的不自在。
其实做了蠢事。
殷素心里知晓,可身后人那似含笑意的话如松针入颈,刺挠得厉害,她囫囵应下,只想快快逃离。
簪阁掠槛而入,正当头立着一小几,独悬长剑。
门庭若市,是个热闹铺面。
殷素一时仰目,只觉稀奇。
“此剑有何来历么?”
小厮忙过来,扭头解释道:“无甚来历,只是掌柜娘子好舞刀弄剑,悬此来避一避煞气。”
殷素仍抚着下颌细细瞧望,沈却只打量一眼,便踱步去了旁处,不肖半刻带回一只玉簪。
“二娘喜欢这个么?”
那是一根绳纹玉簪,绿中镶白,没有过多雕刻,素雅又英气。
或许在沈却眼中,她并不喜繁琐之物。
殷素接过,忽而一笑,“堂兄如此爱玉。”
她轻轻递回,“只是我天生与玉相冲,总爱弄碎珍物,伤人伤己,还是作罢。”
相冲。
沈却琢磨二字,眸色不定。
立在旁的小厮眼尖,忙为娘子拿来旁物——一柄刀剑组成的银簪。
殷素视线转来,难得生出些兴趣。
雕花满身,似一柄宝剑,“往日从未见过的新样貌。”
“此为簪刀,闽地传来的新鲜物,咱们阁翻新换头,各选了别样的打上,这只女娘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