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236)
徐圭言摇头,她注意到罗齐舞耳朵上戴着的耳饰,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拆的时候也要用到他们,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样就不用去外边招工了,节省时间。”
罗齐舞一愣,而后干笑两声,“这通天佛内包含了从后唐初期到现在的所有文化技艺,有的现在已经失传了,拆的时候……”
徐圭言叹了一口气,“我明白,这里的值,”她是真的觉得遗憾和惋惜,“其实,圣上只是要金子,,价值没那么高。”
,也没多言语。
崔彦昭这个时候说,“通天佛的设计图劳烦您拿给我们看一下,拆除的时候,我们尽量保护有价值的艺术品,不带来任何额外的损伤。”
“好,,您稍等,”罗齐舞起身行礼,走出了屋。
崔彦昭和徐圭言对视,“很震撼,对不对?”
“是,西域也有,北魏留下的那些石像,也让人震撼,”徐圭言若有所思,“如果它们流入市场,这些东西还能留给后代吗?”
,“我不知道。”
“将他们送到西域?丝绸之路的莫高窟,如何?”徐圭言眼睛一亮,“那边佛教兴盛,不会受到长安局势的干扰,丝绸之路上各国使者都会看到他们,在他们的笔下,游记之中,定不会失去璀璨。”
“这是一件难事。”
徐圭言想到了秦斯礼,先前他就游走在丝绸之路上,靠着那条细小路为生。
“我写这个折子递给秦侍郎,看看他的态度?”
两人说话间,罗齐舞拿着设计图纸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位老者,“他们是设计者的徒弟。”
定睛一看,三位老者,年岁不尽相同。
“四十,五十,五十五。”
徐圭言默默记下他们的年纪,他们颤抖着手,拿着火烛在设计图上给他们详细讲解通天佛的所有结构。
秦斯礼在三天后收到了徐圭言的奏折,处于对后唐文化的保护,希望宝贵的艺术品能得到善待,将他们一同打包送到莫高窟,不知侍郎意见如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圭言诚恳的笔迹,心中一丝喜悦都没有。
反倒生出几分嫉妒。
她总是能说出心中所想,不掩饰心中所念。
她总能为她想做的事拼尽全力,就算是做大恶之事,也要行高尚之举。
遗留后唐文化艺术?
秦斯礼都要笑出声来,她都有这个胆子拆佛像,心中还想着保护其他东西?
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未曾剥夺的人生,他嫉妒。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他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是不是如她一样顺遂,平步青云,甚至被更多的人赏识呢?
徐圭言现在的人生,是否就是他本来应有的人生?秦斯礼知道自己不应该怎么想,可他控制不住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
嫉妒在心中熊熊燃烧,他们之间不仅有仇恨和背叛,还有如影随形的嫉妒。
他扔开奏折,拿起纸笔。
在开工前两日,徐圭言突然收到了奉天镇将韦珩的信件,让她速回奉天。同时,圣上也下了指令,通天佛的拆除工程暂停。
徐圭言来不及去宫中询问前因后果,骑着马和崔彦昭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一到奉天,两人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严重。
奉天城门紧闭。
两人禀明身份后,他们才入了城。城内情况也和平日里不一样,韦珩派人接他们入府,神情严肃。
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原来是关内道的原州突发瘟疫,草野间饿殍遍地,城中哭号不绝。
听人说,最初只是乡间农户染病,发热、呕血、浑身溃烂,不出三日便气绝身亡。
然而不过半月,也就是决定拆除通天佛的时候,疫病已蔓延至原州城城内,原州刺史封城闭门,然城内人心惶惶,流民冲撞城门,欲逃入关中求生。
消息传至京兆府,圣上收到命令后,即刻要求奉天驻军维护稳定。
京兆尹召集官吏,命人加派巡检,封锁驿站,严防疫病流入京城。
坊市之间张贴告示,令百姓不得私自收留原州来人,若有瞒报,举家流放。各坊设立医署,城东、城西两处修筑隔离场,专收疑似患者,以防瘟疫祸延国都。
“朝廷内,大部分人都说这是天灾,再加上原州气候苦寒,粮储不足,更是天灾人祸,都是要拆通天佛的报应啊!”
徐圭言坐在榻上,脸色铁青。
与此同时,远在长安的含元殿内,秦斯礼正上奏陈述关于通天佛的拆除事宜,尤其是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要如何保留的问题。
李鸾徽听秦斯礼说完,缓缓放下奏折。
“秦卿,你有这份思虑,朕感欣慰,目光前瞻,为我后唐盛世留存遗迹是好事,”他顿了顿,拧着眉头说,“但是拆通天佛这件事,先往后放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