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280)
徐途之闻言眉头一挑,略显惊讶地问:“怎的?圭言还没回府?”
冯知节一怔:“你还不知?”
“我今儿从礼部直接回来,忙了一日,没顾上问。”徐途之站起身,“我让人问问。”
他刚欲唤人,门帘便被风掀开,彩云快步走进来,她神情慌张,走路都带着风,一见徐途之便急声道:“大人,娘子她……她还没回来呢。”
“嗯?她不是今早就出宫了?”徐途之眉头蹙起。
彩云喘了一口气,小声道:“不是出宫,是……是被留下了,扣在皇宫里了。这回是圣上亲自传话,叫她进去问话,然后就再没出来。”
“扣在宫中?”徐途之面色顿变。
冯知节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又做了什么?前几日才因课上谈祖制被皇后叫过去挨训,这才过了几天,就又被圣上叫去……不是一般的‘问话’吧?”
徐途之眉头紧锁,一时间陷入沉思。他虽然知道圭言性子直,嘴快心急,可也清楚她从不胡来,能做到如今这般位置,步步都走得极谨慎。
到底还是败在那张嘴上了。
“她若真的触了忌讳……”冯知节叹了一声,“恐怕难善了。”
彩云站在一旁,眼眶微红,颤声道:“奴婢听说,好像是因为今日在学堂里,太子主动说起祖制不该改,娘子回了句‘不可再议’,就再没多说。但有人将这件事禀报了宫中……说她激怒太子,意图误导皇嗣言行。”
冯知节顿时冷笑一声,看向徐途之,“老徐,你看吧,我就说她容易祸从口出,现在便是应验了……得罪我不重要,圣上岂能是她冒犯的?”
徐途之神色冷峻,没留意冯知节幸灾乐祸的话。
屋中一时间陷入沉默。风自纸窗缝中钻入,吹得烛火乱跳。烛光映在三人脸上,格外凝重。
紫宸殿内,夜色沉沉,香烟缭绕。
殿中跪了一地人,空气几乎凝固。太子李起坤额头紧贴着金砖地面,身子微微发抖。他不敢抬头,耳边只余圣上重重的喘息声。
李鸾徽站在御座前,神情阴沉,手中还捏着那份由御史台上呈的折子,纸张已被攥得微皱。
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太子于学堂中公开表示,祖制不应更改,质疑朝政走向。
下头还附有诸皇子、公主听课时的回话,连细小语句都一一列出,末尾却赫然写着:“太子此言,似有抵制改制之嫌。”
殿中众人无一人敢言语,只有徐圭言一人,神色镇定地跪在太子之后。她不低头,也不看圣上,只静静地望着前方的金殿柱脚,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此时的状况。
李鸾徽沉默良久,目光灼灼落在李起坤身上:“我继承大统,你才能是太子。你敢反我?”
李起坤伏地不语,肩膀微微一颤,却还是磕了一个头。
徐圭言动了动身子,没出声,紧紧抿住嘴唇。
皇后宇文婉贞坐在一侧,眉心紧蹙,刚欲开口劝说,却被李鸾徽抬手打断。
“你现在还年轻,还需要多学习、多历练。”李鸾徽声音冷冽,却也显出一丝疲惫。已经责罚他们跪了一个时辰了,他有些累了。
一言落下,众人尚未松口气,李鸾徽看着手中的折子,忽地一转话锋:“西域那边又乱了,凉州数镇有人响应旧族叛军,一日之间连破两城。起坤,你可有意去帮朕平定?那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如坠冰窟。
所有皇子和公主都往长安赶,他一个太子被派走,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李起坤陡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圣上,眼底泛起复杂情绪,却不敢言语。
而此时,徐圭言忽然低头俯拜,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陛下,太子尚未学成,理论未备,实操未习。如今西域局势复杂,牵涉江湖、旧族、边镇叛军。臣斗胆一句——陛下为天,太子为地,天笼地,方能天下安稳。”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她,皇后惊讶,太子也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
李鸾徽盯着徐圭言看了一会儿,忽而哼笑一声:“你这个老师,现在才学会做个真正的’好老师’?上课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徐圭言并未惧意,仍是叩首:“臣愿以性命担保太子忠诚。此番言语,乃是一时疏忽,并无违逆圣意之心。臣既为其师,当守其身,护其志。”
李鸾徽听完这话,扔开手中的折子,“前朝太子,多次废立。最后能继承大统者,终究要靠实力和命数。”
他转头看了宇文婉贞一眼,“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徐太傅好好教教太子,不可再出差错了。”
徐圭言伏地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