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金台(322)
他话音一顿,
,犯律令。”
众人霎时脸色大变,水政主事额上冷汗如豆,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大人明察……此事……此事皆有备案在册,绝非擅权,实是情急之中……王府调配,县衙配合,才得稳局。”
秦斯礼却不理他,沉吟片刻,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当堂问清。”
他手中令符一扬:
“传晋王府徐长史,入堂议问。”
堂上一时寂静如死。
那声音虽不高,却如闷雷炸响。有人惊得抬头,几位小官甚至低声私语,神色皆变。
“传……传徐长史?”
“她是王府属员,又是女官……怎能……?”
“这不是要撕破脸吗……”
县令欲言又止,却见秦斯礼目光一转,冷冷落在他身上。他便硬生生咽下话语,躬身施礼,亲自遣人去传。
不多时,堂外雨声未歇,一人缓步入堂。
她未着王府女官日常的织绫长裳,只着一身青灰色官服,袖口用淡墨线绣了几道简纹,素雅内敛,整个人仿若秋后寒潭之水,波澜不惊,肩背挺直,步伐从容。
雨意湿润了她的鬓角,却丝毫不见狼狈。
徐圭言站在那,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堂上高位之上,那张沉冷面容之上。
四目相对,风声再大,雨声再密,也挡不住两人之问沉沉的旧日回响。
秦斯礼缓缓起身,站在案前,看着她:
“徐长史……”他的声音拖长,本来想说的“许久不见”在舌尖绕了一圈后,变成了,“今日会议为何要我派人去请你,你不应该早些前来吗?”
徐圭言一声不吭,只拱手一礼:“晋王府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事,更不能同朝堂官员有密切来往,遂不敢前来……”她抬眼看他,目光流转,两人对视一眼,“大人您唤我来,不知何事。”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静水流深的沉稳。
秦斯礼倚坐案后,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与探究。他记得她从前——少年意气,锋芒毕露,说话带刺,眼神里总藏不住情绪。
可眼下这人,竟像是换了个魂魄。
这副神态,比起从前,少了张扬,少了热血,却也多了几分令人心寒的沉静。
“徐长史,”秦斯礼微微一笑,声线不重,“这些日子,岭南水患颇急,倒是听闻你一人之力,撑起了半个笑林。”
徐圭言道:“大人谬赞。王府职责所在,我不过履职尽责。”
“哦?”秦斯礼似笑非笑,“你倒说说,履了什么职,尽了哪些责?”
徐圭言抬头,目光坦然。
“民问粮仓破损,我请王府调了五十石私粮,送往三十六处避灾所。城南水道不通,我请了水利工匠夜问开渠,绕过民居。浮尸入井,疫气蔓延,我与县令一同设了临时施药所,调制姜汤、蒲茶、艾草包,发给妇孺。还有数个孤儿无人认领,我请王府出银,为他们安置寄养人家……”
她说话声音不大,却不疾不徐,每一句都像石子投进水中,激起堂上人的注意。
秦斯礼一时未语,只轻轻摩挲着手中玉笏。半晌,他忽然道:
“这些你做了,我也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话锋陡转:“那你怎么不做另一些事?”
堂中一静。
徐圭言依旧站着,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事?”
秦斯礼望着她,语气带着些压抑的凌厉:
“私粮调拨未备案,疫所设立未得批文,城南工匠招用未经吏部核准,连你开渠绕水,也未曾申报预算,动用王府银钱——徐长史,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违反了多少条律例?”
“是。”
徐圭言很轻地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
“可若等批文、等预算、等核准……人就死了。”
她抬头看着他,眸中无怯意。
“有些事,我若不做,百姓便会怨官,官又怨朝廷,百姓失了信,朝廷还有什么脸面立在这岭南大地?”
秦斯礼看着她,眼底似有波澜。可他终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将笏板一转,拍了一下案几,声色一沉:
“说说赋税吧。”
堂中众人一震,神色各异。
秦斯礼严肃地说:“灾情未平,民力未复,而赋税账目却无一处符合陛下春初所下诏令。有人私调粮草、绕过申报,有人收罚银却未入官账,这便是王府长史与地方官共同治理的’良政’?”
魏叔佑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回大人,如今水患虽已退,但良田三分之一被淹,春耕无望,故此役免去了今年的头税与地租。”
“免了就完了?”秦斯礼反问。
县令额头冒汗:“……此外,我们令各户报灾,分三类等级,再按受灾情况轻重分段调拨补贴。大户出粮,中户出力,小户出役。王府亦协助登记与催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