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恨她的第十年(64)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薛怀义笑得深了,不觉眯缝着眼:“朕若不答应,倒是显得过分不近人情了。”

听其口风似有转圜之地,一束阳光随即照入崔介的心房,使他丛生欢喜,拱手说:“微臣谢陛下隆恩。”

打眼一瞧崔介已有按捺不住之势,薛怀义端起头颅,呈睥睨之态:“崔家现今乱成了一团,属实泥菩萨过河,任十妹妹过去,惶惶度日,朕于心不忍。”

崔寿不由自主和余夫人对上视线,两人却难得心意相通——无端撂这通冠冕堂皇的说辞,也不痛痛快快松口让把人接走,又在搞哪出名堂?

崔介墨色的眼眸里,宛如掉入了一个石子,惊破了素日的自矜。

他举目,安安静静朝那上位者投去凝视。

薛怀义很是享受见证他人心愿幻灭时残忍,上挑的眉峰流露着自负:“朕给你一个时辰,去和十妹妹好生道个别吧。”

最后一次以薛柔驸马的身份,道个别。

第32章

薛柔和崔介重逢在一个阴雨连绵的上午。

薛柔不久前才服了药,三喜知她最怕苦,备下新鲜蜜饯给她润喉,可她拒绝了——只有纯粹的辛苦,方能起到警醒她牢记现下束手束脚、任人宰割的作用,如若再添蜜饯,她会忍不住陷入那回味无穷的甘甜之中,从而逃避现实的。

“崔……介?”

崔介悄无声息而来,薛柔是从面前的铜镜里看见他的,猝不及防地,久违地。

在望见她的脸以前,崔介注意到了她如蝶翼般的肩背,一触即碎。

他的目光,便被钉在了她的背影上。

“你,又清减了。”

崔介分明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明确感知到,自己的心在不断收紧。

他离开她的日子里,她究竟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没勇气深究。

上一瞬仍在牵肠挂肚之人,活生生降临眼前,本应立马窜起身撞到他怀里,喋喋不休诉说连日思念,但薛柔,偏偏做不到,一直透过面前的镜子和他对视。

“是吗?”薛柔出奇地平静,平静到一定程度,流入了死寂——她的灵气不知不觉被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耗尽了,“你也是,瘦了,憔悴了。”

崔老夫人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吧。

若将现在的她比作秋日枯萎的柳枝,那他则是冬日结冰的池水,生气全无。

崔介慢慢向前,站在她单薄的背后,低垂的手无数次想要抬起来去抚摸她的发丝,然而好似断了线的风筝,根本不由他自主,始终难以得偿所愿,总是差那么一点。

“你怎么说服薛怀义的。”

崔介的声音清朗悦耳,每每听了,心情会变好,薛柔郁郁寡欢久了,也想重温一下开心的感觉。

终有这么一刻的,当余夫人死拉着他的衣袖,崔寿拧眉,满含希冀地看着他,他几经犹豫,指甲生生掐在掌心下,做出妥协的时候,崔介便清楚预见,现下面对薛柔随口一问时的愧疚与不堪了。

“他是不是使卑鄙手段威胁你什么了?”许久等不来崔介的答复,薛柔眉心一跳,快速转身,直上手抓住崔介的袖子,“你告诉我,薛怀义做了什么?”

崔介沉默不语,眼里翻滚过无数情绪。

他皱眉,薛柔便随着皱眉,他翕动嘴唇,薛柔便跟着翕动嘴唇,当他终于肯开口之际,换她缄默了。

“陛下命我随军下西南,平定边陲……我,没理由拒绝。”

他要去西南,那她呢?

她该怎么办?

崔介眼尾流下的泪,猛然刺醒了薛柔,她攥他更紧,语无伦次道:“那我呢?崔介,你告诉我,你走了,我如何自处?”

问到后面,赫然成了咄咄逼问。

过了二十年优渥生活,崔介头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如鲠在喉,也不敢继续直视她,去面对她字字锥心的质问。

他不言语,薛柔便用力摇撼他的胳膊,他眼神躲闪,她便四处围堵他的目光。总之,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

“你承诺过我,要来带我回去的,那你又说你要去南边……你是要食言了吗?”

似乎有一双手伸入心窝,狠狠捏住了心脏,叫崔介抽离不得。

“……是我出尔反尔,我不是人,我该死,我真该死!”

崔介忽然扬手,照自己的脸打下去,一下接一下,一下比一下狠厉,仿佛使上了毕生的力气。

“你住手!”

他折磨的是自己,疼的人不单是他,还有薛柔。

除却自扇巴掌,将那可笑的尊严踩在脚底之外,崔介做不到别的,所以,他不能停手,不能轻飘飘放过自己。

薛柔一把拖住他的手臂,抱在怀里不肯松,眼睛像被洪水淹了:“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只要你履行诺言,带我走……崔介,你听明白了吗,我要你带我一起走。”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