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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她的第十年(97)

作者:南山六十七 阅读记录

心底的那头困兽终究挣脱牢笼,拦不住了。

“陛下……陛下!”

将将冲破隔阂之际,外边又是拍门又是高呼,显而易见地急切。

好端端的兴头,就这么被打断,薛怀义舌顶腮帮子,不打算理会,反把薛柔的腿抬得更高,直接勾在自己腰上。

“陛下,太后她……陛下,您快去瞧瞧吧!”

冯秀在外头心急如焚,眼泪都下来了。

薛柔听见了太后二字,乍然警觉,瘫软的身躯有了主心骨,铆足劲儿挣扎,一面哭喊:“我母后怎么了!”

啧,没兴趣了。

薛怀义撂开她,穿好衣裳,衣冠楚楚地准备走,薛柔心系太后,顾不上衣不蔽体的处境,扯住他的袖子不放,声泪俱下:“你去哪,我也去!你不带我,我就死给你看!”

回顾被揉皱的一片衣角,以及那副可怜的容颜,薛怀义默了许久,久到冯秀又开始敲门念叨。

“求你,带我一起……”

以命相逼不起作用,薛柔便果决地放下身段,凄婉哀求。

他褪下外衫,扔给她,神色莫测:“……自己穿上。”

子夜,慈宁宫。

窄窄的一方榻前,跪了一圈人,有太医,有宫女,个个垂头噤声,空气里弥漫着死气。

皇帝还没来,过会来了,他们这群人恐怕凶多吉少,是以他们怕。

这也是人之常情,天底下,有几个人不怕死的呢。

“母后……母后!”

焦急的呐喊由远及近,旋即一个人影抢入门,直扑倒在太后病榻跟前,是薛柔到了。

薛怀义不远不近地随后,一地的人紧忙把脖子压得更低,不敢出声,都不敢充当出头鸟。

“滚出去。”

满屋子的脑袋、手脚,喘出来的气也杂,视觉嗅觉全不好受,挑剔如薛怀义,片刻将就不得。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压抑劫后余生的狂喜,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倒不敢就此散了,挨在一块侯立廊下。

薛柔拿起母后只剩骨头架子的手,搁在脸颊,好凉,跟那日灌进嘴巴的湖水似的。

她止不住啜泣:“母后,你醒醒,你醒醒,不要睡了,不要丢下我不管,我害怕……”

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哀求,好生寂静,毛骨悚然的寂静。

“……啊……”其实,太后全听见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应,可眼皮子厚厚地沉沉地盖住了眼睛,她睁不开眼——挣扎,竭力挣扎,终于,窥见一丝光亮,小小的一点光下,缀着一个瘦小的人,那是她的女儿,哭得好可怜,一如十七年前呱呱坠地时,“小,十……”

第49章

贴在鬓边的手微微移动着,母后想替她擦泪,她却哭得越凶了。

没力气没血色的母后,跟当初躺床上的父皇一模一样……母后终究也要离开她了吗?

太后攒了好一阵的气,艰难道:“不能陪……你了,你千万……照顾好……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寻死……好好过,一定好好等……”

游丝般的嘱咐,戛然而止,将后事交代完整,到底成了奢望。

右脸的凉意在流失,母后的手,缓慢却无可挽回地滑了下去,薛柔空洞呆滞,眼看着那个皮肤松弛的手摔落,陷入被子里面,扭曲了被面的一道道纹路。

同时砸下去的,还有她对生的渴望。

父皇没了,母后没了,她亲眼目睹生她养她的人变为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现在的薛柔,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薛柔跪坐在地上,目向死不瞑目的母后,竟没有伸手为母后合拢双目的想法,似乎母后一直张着眼,便一直陪着自己,“我什么都没了,得到了报应,你,可满意了?”

“薛通,崔介。”

轻描淡写、漫不经意的几个字。

薛柔突然回头,死死盯住上方的脸孔,掷地有声道:“你敢!你敢伤害他们,我跟你拼命,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怀义伸手扯她起来,按她去看清楚太后断气时的面庞,阴恻恻笑道:“你再不安分,薛通和崔介就是这个下场。所以啊,你可得管好自己,做一个合格的棋子,让朕看见你的价值才行。”

她的眼正对着母后的眼,母后的眼是浑浊的,从里面折射出的她的面貌,崎岖不平,似悲似惧。

好似闻到了腐朽的气息,嗓子眼开始紧缩,口水肆无忌惮地分泌着。

想吐。

生理上想呕吐,可心理上不允许,这是疼她爱她的母后啊,她怎么可以觉得恶心。

她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喉咙,夺眶而下的一颗泪滴进母后的左眼内,那干涸枯败的眼球略见湿润。

此刻,胃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它在翻腾,在舞动,不击溃这具躯体的压制,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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