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11)+番外
她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目光。
“定州的生活并不比沧州好。”温朝忽然说,“父亲是布衣之身,母亲的尊贵反而是所有鄙夷的源头。”
关月怔了怔,很快明白缘由。
“到定州之后,知州大人请父亲教书。”温朝说,“我儿时,常从同窗口中听到一些不大入耳的话。”
“还不是家里大人嚼舌头。”关月低声说。
“是,但有母亲这个郡主的名号在,州府邻里都会笑脸相迎,但孩子不会。”温朝顿了顿,许久才说“父亲教书很严格,他们不高兴,便私下议论先生的是非。家中小妹性子单纯,恰好听见,便要同人打架。”
关月噗地笑出声:“赢了吗?”
“自然没有。”温朝无奈,“若不是父亲及时赶过去,怕是她要让人家给打了。”
“伯父训她了?”
“没有,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那时候我就知道,名利到底有多重要。”
喧闹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听不清了。
关月抬首望着帅府的牌匾:“只是为了名利么?”
“世路役役,最易没溺。”温朝答非所问,“后来我习文练武都极拼命,
父亲同我说这个,大约是担忧。”
关月笑了下,低声说:“看来令尊是多虑了。”
温朝定定看向她:“我们相识不过数日,你倒是信得过我。”
“我若信不过,就不会选你。”关月向着书房去,途中忽然说,“名利一则,虽不可视之过重,却不能没有,你说是不是?”
温朝颔首,声音里含着笑:“是。”
帅府四下都极安静,尚未从悲痛中缓和过来,然他们到了书房门口,却听得有人极懒散地逗川连玩儿。
不必想都知道是谁。
“呦,回来了?”谢旻允将灼灼目光投向关月,“你没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关月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思前想后也没结果,于是摇摇头:“没有。”
谢旻允啧了声,自顾自道:“关夭夭,我们认识了这么些年,你从来没送过我玉佩。”
“玉要配正人君子,我以为你知晓。”关月认真地看着他,“脸皮原来会同年龄一道长,今日我见识了。”
谢小侯爷坦然地坐正身子,仿佛关月是在夸他。
玩笑开过,她正色问:“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谢旻允理着衣袖,将难题丢给她,“至于是谁,你慢慢猜。”
第6章
关月这会儿正捧着手炉取暖,并不很想搭理他,于是屋里四下无声,直到子苓在外叩门,问她要不要用饭。
“晚些。”她托着下巴,懒洋洋问,“是她么?”
谢旻允闻言眉头一皱:“你未免有些太瞧不起我家近卫了。”
关月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眉眼弯作一牙月:“现下是我家的。”
“我爹一向偏心你,我同他要过京墨好几回都没给,原是给你留着呢。”谢旻允还是不大想直接告诉她,“总之我家近卫口风都极严,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会朝外讲。”
“少卖关子。”关月瞪他一眼,“我忙了这几日,困得厉害,不想同你打哑谜。”
谢旻允的良心终于回来了几分:“你侍女,叫什么冬的那个。”
关月敷衍地嗯了声,无精打采道:“猜也是她。”
“你预备怎么办?”谢旻允缓缓道,“从前倒无妨,左右不过是宅院里的事,如今可不成。”
“她今年也有十九了。”关月困意渐浓,忙敲了下自个的额头,“将身契还她,放出去吧。”
她稍顿,又说:“自幼便是她在身边,如今还真舍不得。不过她家里给定了亲事,原就是要走的,到时候我添一份嫁妆,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这是最好的法子,但仍有一处不妥。
谢旻允犹豫再三,试探道:“你…有钱给她添嫁妆?”
关月哑了一瞬:“有。”
“哦。”谢旻允意味深长道,“我以为那玉佩就是你如今的全副身家呢。”
这是拐着弯儿说她穷,关月坦然接下他这句阴阳怪气:“所以你需将自家一应人等的开销都记下,不许在这儿白吃白喝。”
谢旻允郑重点头,出口的话却有些欠揍:“那是自然,否则我实在怕你添不上这份嫁妆。”
他给自己斟了茶,听关月同温朝说了许久军中事务,而后才说:“别只顾着沧州,十二月还有一桩大事。”
关月忍不住叹息,她最头痛的就是这个。
“按规矩,每年这个时候四境都应由统帅入京述职,其他时候若云京有召则应令前往。”谢旻允看关月倦怠的神色,便知她是真的一窍不通,“但东南两境如今并无统帅,西北两境这些年战事频繁,三年里两年由军中将领代为述职,去年索性连人都没见着,一道折子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