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187)+番外
陆文茵安静地听着。
温怡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垂眸沉默下来。
谢旻允并不是一个做什么都会说的人,但温怡依然能清晰地感受他的关心和偏爱。
他对她总是很有耐心。
他会耐着性子陪她看医书,会在夜色里带她溜出去玩,还会在百忙之中回家陪她吃一顿饭。
她在青州,被逼得没有办法,他让白微告诉她:有什么事他可以承担,要她照顾好自己。
可温怡也明白,流言蜚语有时更甚于刀光剑影,她不能将他置于那样为难的境地。
所以他们究竟该怪谁呢?
沧州的风雪里,温怡其实是心软的。每一封写了又烧的信,都是她的眷恋不舍和举棋不定。
沧州的那个除夕夜里,温怡抬头看着烟花绽开,也知道他的欲言又止。她很想告诉他,她并没有生气,她看过他寄来的每一封信。
她为什么没有说呢?
他们都没有做错事。
可能真的如人所言,只是真的不合适吧。
“当初很多人劝过我,也劝过他,可有些南墙自己不去撞是不知道疼的。”温怡轻声说,“……我是个自私的人。”
她再一次说出这句话。
陆文茵这次没有反驳,看着她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难过。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温怡稍顿,“如果他决定要当一个这样的谢侯爷,那就不再是我曾经喜欢的人了,也不再需要我了。”
“我明白,但有件事你说错了。”陆文茵说,“他一直需要你。”
“如今这样的情形,一个大家闺秀会更好吧。”
陆文茵没有反驳:“他们在祠堂。”
温怡推开门,陆文茵忽然叫住她:“作为长嫂,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作为朋友,我祝你前路坦荡。”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陆文茵说,“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仅此而已。”
—
祠堂里烛火点得很亮,灯火通明。祭拜过后,谢旻允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知予便留下来陪他。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风吹熄了两盏灯,火光跟着明灭。
“今日是除夕。”谢知予说,“你该去陪弟妹守岁。”
谢旻允笑了声,忽然没头没尾道:“……我太了解她了。”
谢知予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问:“什么?”
谢旻允没有回答,很久才说:“大哥去陪嫂嫂吧。”
“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谢知予想骂他几句,终究没忍心,“父亲看到了,不会高兴的。”
“我知道。”谢旻允抬头望着牌位,“我只是在想,他会不会怪我?”
谢知予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是啊,父亲怎么会怪他呢?他从小就爱闯祸,大的小的都一
箩筐,父亲虽然生气,一时揍他一时要他跪祠堂,但总会替他善后,教他该怎么做。
他在书房找到了自己那封家书——他的第一场胜仗,大胜。
那封信被小心地夹在父亲最喜欢的书里,平整得像才写的一般,但边角细微的褶皱依然能看出,它是被人时时阅看的。
他不该争一时意气,锋芒太露,终致祸端。
他想起父亲在风雪中说:“你其实很像我。”
他在痛楚中学会了忍耐的意义,但有什么用呢?太晚了,如果除夕的雪夜,他听懂父亲的言外之意,会不会不一样?
他不知道。
但如今这样的情形,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所以他只能责怪自己。
“……但我怪自己。”
沧州的那个除夕夜,他到底该怎么忘却和释怀呢?
谢知予没法再劝:“快回去吧。”
谢旻允手中拿着未落笔的信封,谢知予看见了,蹲下身问:“这是什么?”
“和离书。”谢旻允忽然笑了,“关月家在云京的府邸我叫人收拾了,一会儿她若是要回家,就送她去那儿。”
谢知予忍不住气道:“你没事写这个干什么!”
“她还有很多事想去做。”他说,“我大概不能陪她了。我不能弃侯府不顾,也不能说服自己还和从前一样,我没办法不责备自己。”
谢知予声音有些哑:“有大哥在,我——”
他顿住了。
他并没有资格说照看侯府。因为他其实并不真的是谢旻允的大哥,又凭什么说一切都可以交给他呢?
谢知予转过身,看见温怡端着什么站在门外。他叹息一声,离开时掩上了祠堂的门。
“安神的。”温怡将温热的汤水端到他面前,“趁热喝。”
谢旻允接过来一饮而尽,将空碗搁在一旁,再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温怡,你想回家吗?”
“想。”温怡几乎没有犹疑,“我这侯夫人当的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