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188)+番外
谢旻允抿了抿唇,手中薄薄一个信封被捏得更紧。
“或者你想听什么?”温怡看着他,“我都可以说。”
谢旻允笑起来:“温怡,你明明知道我会让你如愿,何必要这样成逞口舌之快?既然没意思,你回来作什么呢?”
他合上眼,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温怡,我觉得你其实并没有多在意我,一直都是。”
温怡攥着衣袖的手指越发紧,她明明想定了,听见这些话依然觉得像被针扎一般,绵密又细碎的疼。
她垂下眼,低声反问:“……你很在意我吗?”
温怡跪在蒲团上,与他对视:“若一朝大难临头,你会选侯府还是我呢?”
祠堂里一片寂静。
温怡站起身,转过身背对着他:“有些事情何必说得那么清楚,谢侯爷,你本来就没自己想的那么爱我。于你而言侯府重若千钧,可如今这样的境地,若真有人要你选,我该怎么办呢?”
谢旻允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忽然轻唤她:“温怡。”
祠堂重归于安静。
他没有回头:“在青州时……那时候我没有陪着你,你其实心里一直过不去,是不是?”
温怡推开祠堂的门,任夜风吹进来:“当初多少人劝我勿入侯府,说我们……并非佳偶,可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听。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我的心上人不会有一刻想要舍弃我,他不是这样的。”
她缓缓转过身:“谢斐渊,我告诉你,时至今日我有些后悔了。你心里有侯府、有顾家、有父母兄嫂,还有鸿鹄之志,留给我位子越来越少。我不如姐姐坚强,也没有嫂嫂懂事,我觉得委屈。”
“就这样吧。”温怡向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下回头看他,“……放过自己吧。”
祠堂里隐约有哭声。
温怡将家里的下人都打发到外院,仰头望着夜空时,忽而发觉自己哭了。
云层缓缓飘动,终于遮住月色。
谢知予提了酒来祠堂寻弟弟:“走,陪你喝酒。”
第95章
窗子开着,冷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
谢旻允并不怎么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酒,后来嫌杯子麻烦,索性拿酒壶往喉咙里倒。
“你们两这是闹什么?”谢知予轻叹,“弟妹多好哄的一个人,心又软,说几句软话就过了。”
他稍顿:“大哥不是怪你,只是听你嫂嫂的意思……弟妹也不是真的怪你。你近来太为难自己,她许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谢旻允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她只是想静一静。大哥,我明明知道其中凶险,我曾经眼睁睁看着母亲——但我还是选了青州,没有陪着她。”
近来他夜里若有梦,大多都是除夕夜殷殷叮嘱的父亲和风雪里与他遥遥相对的妻子,还有战场的血和身后交托性命的目光。
“我现在觉得,真的当一个纨绔子弟也很好。”谢旻允说,“有些事情若不明白,自然不会这么难。”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父亲不易。
“侯府与顾家分不开,与东宫划不清,说是位高权重自然不为过。”谢旻允低声说,“可是大哥,高处不胜寒,在其中周旋又多辛苦,我如今终于明白了。她原本就是爱笑又爱玩的性子,想看日月山川、想行医救人。我要将侯府担起来,她想做的这些事,就都不可能了。”
“大哥,他们说得对。”谢旻允忽然笑了,“我们不合适。”
谢知予再开口时很没底气:“……有些事不该仅仅以合不合适来论。”
“论家世、论性情,她其实都并不合适。”谢旻允沉默了很久,“不如她还是回沧州,跟着云深和夭夭,还能和叶大夫行医济世,顺路看看大好河山。我……寻一个大家闺秀,各为其家,各取所需,也是一样平安终老。”
“大哥不允。”谢知予坚决道,“父亲也不会点头。你的婚事,最不能被当作侯府安身立命的筹码。”
他犹疑片刻,还是说:“若真有什么,大哥和嫂嫂还在,用不着你一个人去冲锋陷阵。”
谢旻允笑了,轻声应他:“好。”
酒壶又空了一个,一早点上的烛火燃过大半。
“大哥,你不用这么小心的。”谢旻允稍有些醉意,抬头看着他,“这么多年,还是在意吗?”
谢知予看着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他的这份小心谨慎,或许在这段困苦的日子里不经意成了刺向弟弟的利刃。
亲人是不会欲言又止,瞻前顾后的。
他的每一次犹疑不决,都像是再一遍一遍强调自己是外人,是那个不能过多置喙侯府诸事、不能毫无保留的宽慰他的外人。
虽然他并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