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权臣(25)
纪云瑟向秦氏道:
“我回宫后,嬷嬷您也回扬州吧,京城的事,不用您操心了。”
秦氏含着泪答应,叹道:
“当年,老爷为了大小姐做侯府夫人,费尽心思,谁承想到如今,却……”
他们苏氏是扬州有名的富商,但商籍低贱,苏老爷为了让子孙脱离贱籍,想方设法花了许多钱财把长女过继给了当地一个举人,后来,又以万贯嫁妆为聘,将她嫁入章齐侯府做正房夫人,谁知竟是这样的结果。
秦氏不忍再说,纪云瑟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问身后的效猗:
“我入宫这些时日,你们两个在府里还好么?”
效猗给她绾髻的手顿了顿:
“奴婢们很好,姑娘不必担心。”
纪云瑟听出了她话中的闪躲之意,用力把她的手拽过来细看,果然,长了冻疮,还有几处开裂得厉害,手心多了一层厚厚的茧。
效猗将手缩了回去,勉强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姑娘不在家,奴婢帮着府里做些杂务而已,不累,真的!”
纪云瑟不用想也知道,如今纪府的光景,能省则省,年前还遣散了一批做粗活的下人,她不在家,这两个婢女自然被当做了粗使丫头,效猗还曾是祖母身边的体面婢女尚且如此,崇陶更不必说。
“你们先忍一段时日,等我想办法出宫!”
崇陶和效猗闻言吃惊不小,停下手头的事,瞪大了眼睛:
“姑娘,您有什么打算?”
她们母女凭什么做侯府荣华的垫脚石?纪云瑟并未回答,略收拾了一番起身出门:
“我去家塾找沈夫子。”
第12章
沈夫子是家中的西宾,这些年纪府虽艰难,但面子上的工夫却还是维持着,而且纪筌十分清楚,自己已无法为二子的前程铺路,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科考之路上。
故而,家中私塾一直保留着,如今的教书先生沈绎,是前任老夫子推荐来的得意门生,在纪府待了有十来年,算是纪云瑟姐弟几人的启蒙恩师。
他惯会因材施教,对于纪云瑟这样无需科考的女子,除了识字,便教些她有兴趣的游记,平日让她读些神话志怪故事,故而纪云瑟从小虽不喜念书,但也跟这位夫子颇为亲厚。
她沿着抄手游廊,穿过月洞门径直到了西次院,家塾大门虚掩,一片安静,纪云瑟敲了敲门,在门外唤道:
“沈夫子?”
立刻有一高瘦男子身着籚灰长袍,闻言从里面步出,目露惊喜:
“大小姐?”
纪云瑟微微行礼,笑道:
“夫子好,我回来了。”
沈绎抬手相让:
“好,进来喝口茶吧!”
他移了一张椅子放在案桌旁扶好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另取了个杯盏给她,倒上了茶。
纪云瑟双手捧起,抿了一口,茶香淡然悠远,就像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样,让她顿时觉得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沈绎看了看她,为她添上茶,问道:
“在宫里怎么样?还习惯么?”
纪云瑟淡淡点了点头,又问道:
“夫子这里还有药油么?上回我带入宫的已经用完了。”
“太后的脉案和太医开的方子我已用心记下,说给夫子看看,药油的配方需不需要变。”
她从前亦不知晓这位夫子家中世代行医,直到有一次,祖母突发旧疾,头疼难忍,偏偏纪筌和魏氏都不在家,虽急急地派了人去请太医,但见祖母疼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纪云瑟吓得直哭。
幸好遇见沈绎,他犹豫了片刻,看着小姑娘焦急得满脸泪痕,终是回房取了一个小匣子过来,给纪老夫人行了针,又用药油揉通了几个穴位,她才醒了过来。
不过,沈绎对自己擅医理会制药一事讳莫如深,整个纪府也只有纪云瑟和祖母知晓。后来,他时常悄悄为纪老夫人诊治,也教了纪云瑟一些医理,和推拿的手法。
入宫之前,沈绎听说纪云瑟是去给太后侍疾,便问了太后的大致情况,配了些药油让她带入宫,或许能帮太后缓解疼痛,又告诉她,若是有太后的脉案,方便对症下药更好,纪云瑟便记住了。
沈绎认真听她说了一番,神情凝重地沉默了片刻,不无遗憾道:
“如此看来,太后的痼疾恐难治了,太医们怎么说?”
纪云瑟也叹了口气:
“连院正汪太医都束手无策,其他的太医更是不敢近前了。”
两人又随口聊起太医院现下各位太医的分工,沈绎似乎颇有兴趣,听到如今是一位姓章的太医侍奉夏贤妃时,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略思一瞬,道:
“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帮你重新配一些药油,明日便可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