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落前竹马手里了(3)
纪云婵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自欺欺人的那点可笑自尊反噬上来,纪云婵攥紧衣角,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要发现我。
偏偏庭院中亮如白昼,将每个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
不要发现我。
纪云婵头埋地更深。
“哦?是么。”
雁衡聊胜于无地应了一句,也没说允不允。
如有威压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舞女,终是,落在角落的那个单薄身影上。
那极力克制,却仍漏了马脚的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雁衡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圆......纪云婵?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该在京中燃着地龙的闺房。
而不是在这苦寒的边关,跪在湿凉的雪地里。
雁衡定定地看了片刻,蓦地,突然笑了。
他重新抬起步子,不急不缓,一寸一寸地向她逼近。
不要......发现我。
时间被无限抻长,那鞋履踏过青石的碎雪声,宛如凌迟般的落在纪云婵身上。
她不敢抬头,掩耳盗铃地将视线拘在着方寸间。
良久,脚步声停了。
一双冷硬的马靴出现在眼前。
第2章
纪云婵不是没想过跟雁衡的重逢。
想过他东山再起,字字质问她为何狠心如斯。
想过她也落魄,两人街头相遇,她以身偿之。
唯独不该是当下的场面。
在她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他自上而下地睥着她,像瞧一块砖缝间的青苔。
一句话都不说。
纪云婵苍白着一张脸,逐渐绝望。
这几乎是一场可笑地较量。
而雁衡深知地下跪着的这人最为擅长,而自己恰好没有这个耐心。
他握了握手中的马鞭,抵着纪云婵的下巴往上一挑。
猝不及防间,纪云婵对上了雁衡冷漠的双眼。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玄色的大氅,一如当日替她戴梅时的那个模样,只是比当年更危险,更凌厉。
那双熟悉的,俊朗的眼睛里当年的柔情荡然无存,只剩肆无忌惮的打量。
是报应么。
纪云婵止不住地轻颤。
似是感受到这份的颤抖,雁衡终于屈尊松了手。
他语气冷漠又带着点嘲弄,同她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纪云婵,别来无恙。”
纪云婵乌黑的瞳仁骤然放大了一瞬。
纤长的眼睫上落了雪,不由得颤了颤,很快又被体温融化成水,染的眼眸湿漉漉。
她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喉间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时天地间,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
知州王远在一旁将这场对峙尽收眼底。
只见平日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爷咄咄逼人,而自己刚降伏、尚未品尝的硬骨头美人这会儿却腰都弯下去了,一幅躲闪不及的模样——
两人一看就是旧相识。
还是那种要么血海深仇,要么浓情蜜意的旧相识。
可到底是死对头还是旧情人,王远一时有些拿不准。
但无论是哪种,这小美人自己是无福享用了。
想到这里,王知州可惜地牙疼,悄无声息阴戾地刀了一眼刘管事。
刘管家头低着,大冷天的冷汗兀地冒出来。
梅枝不堪重负,垂头摇晃了几下。
落下的雪被风卷着,洋洋洒洒地散在四周,落了纪云婵满头。
雁衡视线仍停在她身上,寸寸地打量她,“一别经年,纪大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冷淡的声线比之今夜的寒风更甚,平铺直述一般,听不出语气中的讥讽。
说完这一句,像是失去了兴趣,重新抬眼,对着身侧知州王远:
“王大人,走吧。”
漠不关心地像对待一个无意打过照面的人,对待一片飘零的枯叶。
不在乎,自然没有爱恨。
雁衡甚至不是那种会特意去踩一脚枯叶的人。
纪云婵几乎遭不住这种淡漠。
她仓皇地低下头,声音发涩,叫他的名字:“雁衡......”
微不足道的一声平添在这风里,无声无息就散了。
马靴早就转了向,玄色的衣角被风鼓着朝这边扬了扬,扫过纪云婵的眼前。
——圆圆,你牵一下我的衣角。
结着晶莹雾凇的垂柳,璀璨的夜空,烟火震天的响声......噙着笑的眸子映地明亮,低沉又有磁性,音调却是上扬着的,带着点无可奈何:
——算我求你还不行?
——等我生你气了,你定要来牵一下。
纪云婵心里发涩发涨。
可......可如今他已经不会因为她生气了。
就算死死地攥住这片衣角,也只会像一颗绊脚石,引来他带着点厌恶的皱眉。
纪云婵不觉得自己有余力受住雁衡如此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