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104)
穆青杨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唇角无声地勾起。
同一时间,更远处、靠近皇宫的街道上。
容修一身素雅的月白云纹锦袍,身影清俊,独自闲逛。
他停在一个售卖各种木制巧环、九连环和华容道的摊子前。
那些古老的木块拼图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个华容道,凝视着。
护卫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太子殿下出神的样子,心中暗忖:距离殿下与许家大小姐许琴露的婚典,只剩下一个月了。太子殿下专程出来散散心。恐怕……他还是在牵挂许五小姐吧。后来多方打听,从一个蜷缩在许府后巷的小乞丐口中得到模糊的线索:他看到一个形容狼狈的年轻女子,背着包袱独自出了城。一个弱女子,年轻又颇有美貌,孤身一人,急匆匆出城,既未回到她本应投奔的农庄。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半路……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容修的目光落在手中粗糙的木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木纹纹理。
真是奇怪,他眼盲时,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敏锐得惊人,所有声音、气味还有触感,都无比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带着温度向他涌来,尤其是许明月,她简直像一团小小的暖火。
然而自眼睛复明之后,看得越多,那种与万物紧密相连的、被世界亲近包裹的切身感觉,却似乎淡漠了许多,如同隔了一层透明的琉璃。
护卫见他放下华容道,低声提议:“殿下,那边花灯热闹。”
容修依言走过去。
各式花灯流光溢彩,其中一盏被人丢弃的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那句“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护卫试探着问:“殿下可要题一盏?”
容修目光掠过那行字,毫无波澜,只淡淡摇头,径自转身离去。
眼前的街道被无数花灯照亮,蜿蜒的灯火像一条通往天际的桥,仿佛可以随时走上去触碰那轮明月。
然而,脑海中那轮许明月曾为他形容过的、如同巨大“银盘”般悬于夜空的皎洁明月,却在这满城灯火中,渐渐褪色,变得清淡模糊,如同隔世的旧梦。
玉人又是匆匆去。
马蹄何处垂杨路。
残日倚楼时。
断魂郎未知。
阑干移倚遍。
薄幸教人怨。
明月却多情。
随人处处行。
——
许明月付好银子,小心翼翼地将包好的两只兔娃娃抱在怀里。
这是准备送给穆青婷的。她抬起头,正要快步跟上几步之外拎着灯笼的穆青杨。
就在这抬眼的瞬间,灯火掩映着的余光视线中,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刻入骨髓的清俊面容!
他今日穿着那身熟悉的月白锦袍,姿态清然出尘,跟当初初见时一模一样!
他跟护卫两人,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咚咚咚咚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许明月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兔娃娃,踉跄一步撞到正走过来的穆青杨面前,让他宽阔的身形完全挡住自己。
穆青杨提着“明月独照”的灯笼刚走近,忽见许明月撞进自己视野,紧紧贴着自己站定,仿佛要嵌进他怀里。
穆青杨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张开手臂,用那件宽大厚实的玄狐大氅顺势将许明月整个裹入怀中。
那只写着“明月独照”的灯笼,也被他随手放到脚边。
暖黄的光晕在两人脚边投下一小圈朦胧的光斑。
许明月将脸深深地埋在他胸前昂贵的锦缎里,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容修和护卫的身影,恰恰好就从他们身后咫尺之距的路过。
甚至容修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地上那只散发着暖黄光晕的灯笼,清晰地看到了上面遒劲的四个字——明月独照。
他视线微抬,掠过男子挺拔的、裹着华贵锦缎的背影。
家世不凡。他心中掠过一丝判断,却也仅此而已,并无探究之心,脚步未停,径自离去。
曾经有段时间,许明月曾经将整颗心都放在那味眼盲的“九殿下”身上,以至于她后来甚至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她全神贯注,凝神细听,那清冷的、带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并未停留,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融入了身后喧嚣鼎沸的背景音浪里。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许明月才敢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几乎脱力。
然而,就在这心神松懈的瞬间,她这才意识到——穆青杨的胸膛紧贴着她的额头和脸颊,那沉稳而温热的心跳透过衣料,一下下清晰地、不容忽视地传递过来。
方才被恐惧淹没的触觉、嗅觉、甚至听觉,此刻都异常敏锐地苏醒过来。